- 马库斯在北京颐和园昆明湖畔与老照片合影。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吴枫 摄 老照片里距离镜头最近的小男孩是马库斯的舅舅。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吴枫 摄□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张蒙 熊晓雨 发自北京
2月18日,在北京颐和园景区内,一位来自法国的小伙站在昆明湖畔,手持一张老照片,完成了与外祖父跨越80多年的“跨时空同框”。
马库斯·德雷特斯来自法国马赛,他手中拿的照片,便是其外祖父1935年之后在中国所拍摄的622张照片之一,里面除了记录当年的生活场景外,更多地记录下了二战期间侵华日军的暴行。
2月15日,受马库斯家族委托,马库斯和好友钟灏松、法国小伙士杰一同抵达北京,希望将这些尘封多年的老照片捐赠给中国。同时,他们将带着这些老照片,开启一段寻找记忆的旅程,一同探寻马库斯外祖父曾经生活的地方。
一本触目惊心的老相册
80多年前的老照片,藏着家国血泪史
第一次打开防水盒子看到照片的情景,让马库斯难以忘记。
“一个头颅被炸开的人躺在地上,让我十分震惊。”马库斯回忆,2021年,他在收拾外祖父罗杰·皮埃尔·劳伦斯的车库时,发现了一本被保存在防水盒子里的相册。照片里的暴力场景让他感到不适,在发现照片后的一段时间里,马库斯在梦中都常被照片里的场景困扰。
这次意外的发现,揭开了马库斯家族长辈一直不愿谈及的过往。马库斯听家人讲述,他外祖父曾在1935年秋天从越南移居上海,他们家6个孩子中有两个在中国出生,原本计划留在中国定居。
然而,日本的入侵改变了一切。
在目睹日军的残忍行径、失去众多中国朋友后,罗杰决定用相机记录下日军在上海、杭州等地的侵略暴行。但在晚年,他却不愿再提及照片中的内容。
这些保存完好的照片,让尘封的记忆再次开启。
记者在北京见到了马库斯,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用钥匙打开一只略显陈旧的老式皮箱,向记者展示了更多真实的照片。
马库斯拿出一张黄浦江上漂有尸体的照片,在照片背后有马库斯外祖父写的“swimming”字样。通过母亲和舅舅的一些描述,马库斯得知,当时孩子们问起这张照片上的人在干什么,外祖父因为不想告诉他们真相而谎称“这是正在游泳的人”。
此外,其他照片还记录了日本侵华时期对上海的轰炸、上海四行仓库的激烈战斗,以及日军对平民施暴等场景。大部分照片背后,都有外祖父手写的备注,那些文字也在诉说着当年的恐怖与无奈。
照片也留存着马库斯家族的痛苦回忆。“外祖父冒死拍摄了许多日军的暴行,导致他的两个孩子先后被迫害。”马库斯向记者展示了一张聚会的照片,里边有他的外祖父和其他中国朋友,距离镜头最近的小男孩,正是马库斯的舅舅。
照片中的舅舅,见证了马库斯外公的另外两个孩子被迫害,因为目击过一些残忍场景,让他从中国回到法国后,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
“探索照片背后的故事漫长且痛苦,因为这段经历对我的家人和其他家庭都造成了创伤。”马库斯说,对于日本侵华战争,他的家族是受害者,也是历史见证者。
一次铭记历史的跨国传递
3个中法青年,想让更多人了解这段历史
与马库斯一同来到北京的,还有他的两位朋友——来自四川成都的钟灏松和法国小伙士杰,这些老照片串联起了来自不同地方的3个年轻人。
7年前,钟灏松结识了当时在法国驻华大使馆工作的士杰,之后,两人打算做红色旅游方面的短视频。在一次参观抗战博物馆时,士杰说在西方很少有人知道日本侵华这段历史。
“我们做过调查,在法国的年轻人中,几乎没人知晓日本侵华这段历史。”士杰说,这让他大为震惊。这段沉重的历史需要让更多人了解。
而马库斯的老相册,便是见证这段历史的重要证据。钟灏松和士杰一起给马库斯讲述了《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作者张纯如的故事后,打动了马库斯和他的家人,让他们萌生了捐赠照片的想法,“希望能亲手捐赠照片、亲自讲述这段历史,让更多人了解真实的过去。”马库斯说。
钟灏松介绍,他们联系过上海淞沪抗战纪念馆,并对电子版的照片做了初步鉴定,这些照片拍摄的大概时间是在淞沪会战期间。
“首批发现了170张相关照片,在后续的整理中,我发现了共计622张相关照片。”马库斯说。三人随即决定开通社交平台账号,2024年4月开始,三人在社交媒体上陆续发布一些照片及视频,讲述这些照片中的故事。2024年5月,他们联系中国驻法国大使馆,沟通捐赠事宜。
“捐赠后我们还有长远的计划。”士杰介绍,他们打算利用这些照片的电子文件,通过网站、AI技术动态还原照片场景、出版书籍及全球巡展,向西方世界揭露真相,让更多人了解中国的历史和现在。
3个年轻人的生活,正在被箱子里的622张照片改变。
一次受到质疑的捐赠
面对舆论风波,他们不想改变初心
随着关注捐赠622张“日军侵华照片”这一事件的人越来越多,这3个年轻人的举动也引来部分网友的质疑。
有人将他们与捐赠“二战”相册的美国小伙埃文·凯尔对比,质疑团队炒作。对于这样的评价,钟灏松回应,不会改变捐赠的初心,目前他们的行程都是自费,未来也不会利用捐赠事件从事商业性活动。在捐赠完成后他们还将开启后续的民间交流活动,让西方世界了解这一段日本侵华的历史。
相较于自己,钟灏松更担心的是马库斯,这些照片所记录的事情,是马库斯家族的亲身经历,他面对这样的声音付出的要更多。
马库斯表示,在他最初决定捐赠相册的时候,并不知道埃文·凯尔捐赠相册一事。之所以捐赠,是和钟灏松、士杰讨论后,希望更多人能了解这段历史,不要忘记这些苦难。
“我们并不是为了成为英雄,也不想要任何报酬,只是为了正义。”马库斯说,他从未想过得到什么回报,更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出名。
目前,网站、社交平台方面的运营都由钟灏松和士杰在推动,有些企业找过他们谈商业合作,都被拒绝了。
在士杰看来,捐赠的过程不仅是为了寻找照片中的记忆,更是想通过社交平台,让更多欧洲年轻人了解这段发生在中国的残酷历史。
采访最后,马库斯说:“这些照片对我和我家人来说非常重要,它们记录了家族过往、寄托了我们对中国的情感,也需要让这段真实的记忆回到中国。”
目前,国家文物局正在对这些照片进行鉴定,在取得反馈意见之后,大使馆会联系马库斯,然后三人会在法国见面,选择时间完成捐赠。
622张老照片 铭记历史的跨国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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