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法治网

近期，飞机“锁座”再次成为焦点话题，引发全网广泛热议。

据媒体此前报道，2024年11月至12月，全网涉及飞机“锁座”事件信息累计传播1.21万余条，相关话题数次登上微博、百度等平台热搜榜。

图片由AI辅助生成

时隔一年，针对消费者持续反映的飞机“锁座”引发的“付费选座”现象，江苏省消费者权益保护委员会（以下简称“江苏省消保委”）展开调查，并于近日发布相关消费调查报告。报告指出，国内10家主流航空公司经济舱均存在“锁座”行为，购票阶段锁座比例介于19.9%到62.1%之间，均值达到38.7%。

图源媒体公开报道

法治网记者调查发现，自去年以来，在多个社交媒体平台上，关于飞机“锁座”的讨论声此起彼伏。不少网友晒出航空公司App选座界面并吐槽：“前排靠窗位置全被锁”“需要钞能力才能解锁座位”。 

：图源：社交平台截图

线下值机免费、线上选座付费，合理吗？

“真无语，在线选座不就是图个方便省时吗？可是，现在很多座位都选不了。”在北京工作的女孩猫猫（化名）向法治网记者讲述了自己第一次遭遇飞机“锁座”的经历。

据猫猫介绍，今年9月中旬，她通过在线旅游服务平台购买了某航空公司的中转机票，其中在第二程（西安咸阳→北京大兴）线上值机时发现，可选座位特别少，均是后排或中间座位，如果想选择前排或靠窗位置，需要额外付费或者用里程积分兑换。 

受访者供图

随后，猫猫向在线旅游服务平台客服反映“锁座”情况，客服称“平台无法解决，需要联系航空公司客服”。她又致电航空公司客服询问为何无法选择更多的座位，航空公司客服并未作出合理解释，只强调是根据公司规定设置，建议她试试现场值机。当天，猫猫提前到机场办理值机，发现有很多座位可选，她最终选择前排靠窗位置并顺利登机。

据了解，“付费选座”最早出现在国外低成本航空公司，乘客除机票外还要额外支付选座费、行李费等相关费用。2015年左右，我国航空公司开始在国内航线上尝试“付费选座”，后来逐渐发展成一种增值服务。 

图源媒体公开报道（网友晒图）

不少消费者反映，无论是买经济舱打折机票还是全价机票，线上值机时都要再次支付选座费，合理吗？对此，中国法学会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研究会副秘书长陈音江表示，航空公司开通线上选座功能，为消费者提供更便捷、个性化服务的做法值得肯定。在不降低机场柜台选座服务标准的前提下，考虑到系统开发与维护等服务成本，航空公司适当收取线上选座费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收费标准一定要做到公平合理、明码标价。不支持航空公司把线上选座作为新的营利点，通过剩余座位不透明的方式诱导或误导消费者“付费选座”。

《法治日报》律师专家库成员、北京市律师协会第十二届民法专业委员会委员、北京市康达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许硕表示，乘客购买机票后进行选座，这种选座权利是基于乘客支付机票费用后的正常权利行使，航空公司是不能向乘客另行收取费用的。如果航空公司对乘客的正常选座行为收费，那么就属于违法行为。但如果航空公司是为乘客提供选座的增值服务而推出“付费选座”，而且乘客也愿意选择该服务，则这种服务模式属于双方自愿达成的市场商业行为，本身并不违法。不过，这种“付费选座”的增值服务，也不代表能享有无限的优先权，其服务方式及范围不能侵害其他乘客的合法权益。

解锁机制暗藏变相收费套路，是否侵犯消费者合法权益？

据媒体报道，目前国内航空公司基本上都推出了预选座位的增值服务，部分航空公司还设置了积分、里程等权益兑换座位的渠道，这类解锁机制往往暗藏变相收费套路，将本应属于基础服务的选座权拆分为付费项目，变相抬高了消费者的出行成本。

民航专家、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南国商学院教授郭佳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根据民航业相关规定，国内航线选座服务已包含在机票价格中，航空公司被明令禁止直接或变相收取选座费用。航空公司通常通过会员体系提供优先选座权益，如使用积分兑换指定座位，此类行为不属于现金收费，不违反现行规定，但由于国际航线遵循国际航空惯例，许多外航及我国航空公司的国际航线均可对特定座位（如前排、靠窗等）进行差异化收费，此举属于正常经营行为。

有消费者质疑，买了机票才知道线上值机要“付费选座”，是否侵犯了自身合法权益？对此，许硕表示，选座规则、付费标准、兑换条件等属于机票服务的核心信息，影响消费者购票决策，经营者需在售票关键环节以醒目方式全面披露。如果航空公司在售票环节未显著、全面告知消费者部分“舒适座位”需额外付费或积分兑换才能选座的行为，应当认定为侵犯了消费者的知情权、自主选择权和公平交易权。

陈音江表示，选座规则为航空公司预先拟定，消费者购票时无协商空间，属于典型格式条款。同时，部分航空公司未将限制选座条款以加粗、弹窗等显著方式提示旅客注意，未履行格式条款提示说明义务。

图源媒体公开报道

一位消费者称，有航空公司是10个积分兑换两块钱，如果要兑换第一排座位需要2000积分，换算下来需要额外加400元。

法治网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有消费者选择中间或后排位置，也有消费者为照顾行动不便的老人或照看孩子，花钱购买积分兑换更便利的座位。在网购平台上，不少代选服务的卖家称可提供机票选座、里程积分充值服务，价目表显示，2000里程以内特价选座一位120元，充值1000里程积分需要140元。 

网购平台聊天截图

对此，许硕提醒消费者：应优选航空公司官方渠道，避开电商平台上的个人卖家，避免面临选座失败维权难、个人信息泄露、遭遇欺诈或变相乱收费等潜在的法律风险。

“在时间允许和对座位没有特别要求的情况下，消费者可提前到机场柜台选座和办理登机手续。由于部分航空公司提供的选座信息不透明，甚至不排除到机场柜台免费选择的座位，比在线上选择座位的余地更大的情况。”陈音江说。

专家建议：应该完善相关法规制度，提升和优化民航服务

日前，江苏省消保委已对10家航空公司进行线上约谈，并就整改工作提出明确要求。

据江苏省消保委有关负责人介绍，航空公司“锁座”比例大多达到30%以上，与“预留特殊旅客座位”说法相悖，除安全出口位置外，大量靠窗及靠过道等较便利、舒适，为消费者偏好的位置被锁定，与“保障应急座位使用”说法相悖。消费者只需权益抵扣或付费即可解锁，与“维持飞行配载平衡”的理由相悖。

图片由AI辅助生成

近年来，航空公司飞机“锁座”范围越来越大，逐渐成为一种“行业惯例”，原本已按划分好的座舱等级售票，却还要在值机选座时再加码，消费者对此苦不堪言。

那么，10家航空公司均存在“锁座”行为，是否涉嫌违反反垄断法？对此，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副院长、教授刘继峰在接受法治网记者采访时表示，航空公司的“锁座”行为实质是一种间接的价格行为。因为解锁座位需要付费或里程兑换，而里程具有兑换商品的价值。

从反垄断法角度来看，10家航空公司均存在不同程度的“锁座”行为，比较接近于反垄断法的事实，是否构成第十六条中的“其他协同行为”，还要看是否符合《禁止垄断协议规定》第六条规定的“其他协同行为”要件，换言之，主要取决于航空公司之间“是否进行过意思联络、信息交流或者传递”，若存在事先商量、发送邮件或微信沟通等证据，则可能构成明确的垄断协议。

但是，按照最高人民法院的相关解释，即使没有直接意思联络，也可根据“行为一致性”结合“市场结构状况”进行推定。目前，根据航空公司“锁座”公开数据来看，他们之间符合相对的“行为一致性”，但具体一致程度（如收费比例区间）需进一步厘清。

另外，价格法目前正在进行首次修订，在修订的征求意见稿中出现了“重复收费”的概念，将“购票后需再付费选座”解释为“重复收费”在法理上具有合理性。在未正式实施前，航空公司的“锁座”行为只能依赖第十四条规定的“其他不正当价格行为”条款进行认定，面临法律依据不够明确的制度性挑战。

陈音江建议，民航主管部门应该对消费者反映的问题进行研判，如果发现违反有关法律法规或民航管理制度的，要责令整改，或者依法依规予以处罚；如果没有相关法律法规依据的，应尽快完善相关法规制度，提升和优化民航服务，既维护消费者合法权益，也促进民航行业规范发展。

近日，法治网记者致电部分航空公司调查选座情况。有航空公司客服称，前排靠窗位置大多已被其他乘客预定，剩余座位可用里程积分兑换，但不支持现金付费；而也有航空公司客服称，部分前排靠窗座位需用里程积分兑换，如果里程积分不够，可在官网App上购买，现场值机都是免费的。

此外，有航空公司相关负责人向媒体透露，已经在研究优化方案了，具体改进措施确定后会发布通告。还有航空公司表示，正在按江苏省消保委要求开展自查自纠及相关条款的梳理工作。（文 | 王佳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