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秀 街坊秀

当前位置: 首页 » 街坊资讯 »

一场飞行中的温柔和解

付雪莲

编者按:时光步入岁暮,寒风渐起。然而,总有一些瞬间,如同冬日里破云而出的阳光,足以驱散生命的严寒。那些生命中的“暖冬之光”,是支撑我们跋涉过泥泞与寒冬的力量——

人到中年,我才惊觉自己活成了连自己都讨厌的样子。包里永远备着75%酒精湿巾,少一分浓度都不安心;坐飞机必选靠过道的座位,多一个人在侧方都觉得呼吸局促;更矫情的是,我极度抗拒肢体接触,再好的朋友也只能“有事说事”,陌生人的靠近更是会让我瞬间紧绷。我知道这样很奇怪,却控制不住心底那股对“安全边界”的执念。

那次飞往乌鲁木齐的航班,五个半小时的航程,我刚在过道座位坐定,就瞥见邻座是位秃顶的中年男人,衣领略显油腻,说话声音洪亮,心里顿时泛起一丝反感。我迅速打开电脑,试图用工作隔绝周遭的一切。

飞行过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眼巴巴地望着我桌板上的电脑。他的父母还在后排收拾东西,没顾上照看他。我暗自想着他只是要去洗手间,忍忍就好,可陌生人侵入安全领域的不适感还是悄然蔓延。没等我调整好情绪,小男孩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飞沫直接溅到了我的手上和外套袖子上。

瞬间的反感几乎要冲出口,可看着他愣住的模样,我终究只是轻声说:“小朋友,你打喷嚏的口水喷到我手上啦。”他父母闻讯赶来,连连道歉,匆匆带他离开了。我正浑身不自在时,邻座的男人突然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轻轻放在我的桌板上。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句“谢谢”,便抓起纸巾反复擦拭着手和袖子,仿佛要擦掉所有看不见的细菌。

我下意识地翻包找酒精湿巾,却发现最后一片早已用来擦了小桌板,剩下的都在托运箱里。这种失控感让我坐立难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这时空姐走了过来,语气温和:“看您一直在工作,要是小朋友打扰到您,我来帮您沟通。”她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我紧绷的状态在别人眼里或许是“高敏感易怒”,我连忙摇头:“没事,就是能不能再给我几张酒精湿巾?”得到“机上只有普通纸巾”的答复后,我只能继续用干纸巾一遍遍擦拭。

后半程,我陷入了自我厌弃。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生活的压力像一张网,让我习惯了用挑剔和防备包裹自己,总觉得外界满是“不洁净”,却忘了这份紧绷其实是在和自己较劲。

临近降落时,小男孩的父母又带着他过来道歉,手里还攥着一包未拆封的纸巾。我接过纸巾,第一次真心笑了笑:“没关系,小朋友不是故意的。”转身时,我瞥见邻座的男人正看着我,想起他递来的那张纸巾,想起自己最初的偏见,心里忽然一软。我放缓神色,朝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不算灿烂却足够真诚的微笑。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竟格外温暖。那笑容像一束冬日里的光,穿透了我层层包裹的防备。我忽然明白,我的狭隘与挑剔,不过是害怕被生活打乱节奏的自我保护。而这位被我最初嫌弃的陌生人,用一张纸巾的善意,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偏执。

原来,生活从不是只有“安全边界”,那些不期而遇的温柔,才是驱散寒意的暖光。我缓缓放下手中的纸巾,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这场飞行,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却让我学会了与自己和解——不必事事苛求完美,不必处处竖起高墙,偶尔卸下防备,才能接住生活递来的温暖。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 街坊秀 » 一场飞行中的温柔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