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学工

　　现任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决策咨询部主任，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长期从事宏观经济、发展战略与规划、财政金融等领域的研究，多次参加上述领域的重要文件和改革方案的前期研究、起草和评估工作

主要观点

实体经济 战略首位

　　●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是推动中国式现代化的坚实载体，是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核心引擎，是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机遇的主抓手，是维护国家经济安全的压舱石，是对经济发展规律、现实挑战和未来趋势的深刻把握，是关乎国家命运、民族复兴的战略抉择

方向引领 核心任务

　　●必须牢牢把握智能化、绿色化、融合化发展方向，聚焦构建以先进制造业为骨干的现代化产业体系，实施增强初级产品供给保障能力、强化产业基础再造、科技赋能推进数智化转型等一系列具有前瞻性、战略性的重大任务

厚植沃土 筑牢根基

　　●坚持问题导向和目标导向相结合，加强顶层设计与基层创新的良性互动，通过优化制度供给、完善体制机制、创新政策工具，有效引导各类资源要素向实体经济集聚，为实体经济发展注入强大动能

　　实体经济是国家经济的立身之本、国家强盛的重要支柱。《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把“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摆在12项战略任务的第一项，指出“坚持把发展经济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提出“坚持智能化、绿色化、融合化方向，加快建设制造强国、质量强国、航天强国、交通强国、网络强国，保持制造业合理比重，构建以先进制造业为骨干的现代化产业体系”，这将为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奠定坚实的物质技术基础。

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为何重要？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坚持把发展经济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推动经济发展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

　　综合国力实现历史性跨越。2012年至2024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GDP）从54万亿元增长到近135万亿元，年均增长6%，经济总量占世界经济的比重从2012年的11.3%提升至2024年的17.1%。

　　产业创新取得突破性进展。2012年至2024年，全社会研发经费投入从1.03万亿元增长到超过3.6万亿元，研发投入强度从1.91%提升到2.68%；基础研究经费从499亿元增长到2497亿元，占全社会研发经费比重由4.8%提升至6.91%，高新技术企业超过50万家，全球百强科技创新集群数量占比全球第一。我国全球创新指数2024年排名升到第11位，是十年来创新力提升最快的经济体之一。

　　绿色发展形成系统性优势。2013年至2023年，我国以年均3.3%的能源消费增速支撑了年均6.1%的经济增长，能耗强度累计下降26.1%，是全球能耗强度降低最快的国家之一。

　　国际竞争力实现全局性提升。出口商品结构从以服装、家具等劳动密集型产品为主，转型升级为以高技术、高附加值产品为主导。2024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为1922亿美元，同比增长8.4%，连续13年位列全球前三。在5G、工业互联网、电动汽车等国际标准制定中，中国提案和专家的参与度与影响力显著提升。

　　新时代新征程，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是对经济发展规律、现实挑战和未来趋势的深刻把握，是关乎国家命运、民族复兴的战略抉择。

　　实体经济是推动中国式现代化的坚实载体。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之一是实现高质量发展，而实体经济是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载体。中国式现代化需要坚实的物质技术基础。从高端装备到民生消费品、从基础设施到国防装备，无不源于实体经济的生产创造；没有强大的实体经济，中国式现代化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实体经济特别是制造业，具有强大的产业带动效应和就业吸附能力，能够为广大劳动者提供稳定的收入，是持续扩大中等收入群体、优化收入分配结构、扎实推进共同富裕的根本保障。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绿色化、低碳化是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环节。实体经济是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主阵地，其绿色转型包括发展绿色制造、节能环保产业等，是建设美丽中国的关键路径。

　　实体经济是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核心引擎。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根据我国发展阶段、环境、条件变化提出的重大战略抉择。实体经济决定着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成效。从国内大循环看，在需求侧，实体经济能够创造庞大的就业和收入，形成强大的国内市场需求，牵引供给体系提质增效；在供给侧，强大的实体经济能提供丰富多样、质量卓越的商品和服务，满足并引领国内消费升级需求。供给与需求之间的高水平动态平衡，正是畅通国内大循环的关键所在。从国际循环看，一国在全球价值链的位势，本质上由其实体经济的竞争力来决定。强大的实体经济使我们能够出口高附加值产品，进口关键技术和服务，同时深度融入全球产业链，吸收全球创新成果，在更高水平上参与国际竞争与合作。

　　实体经济是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机遇的主抓手。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深入发展，人工智能、生物技术、新能源、新材料等领域加速突破。实体经济是技术创新的主战场。实体经济为科技创新提供了丰富的应用场景。从实验室的突破到市场的产品，离不开制造业的工艺、产线和产业链的支撑；无论是新一代信息技术、生物技术，还是新能源、新材料技术，其最终价值都要在实体经济的应用中体现。实体经济是产业变革的突破口。智能化、绿色化、融合化是趋势，能否在智能制造、绿色能源、数实融合等领域取得领先，直接决定了我国能否在新一轮产业变革中抢占制高点。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就是积极主动投身这场变革。通过推动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加快产业智能化改造，发展绿色低碳产业，能够打造面向未来的国际竞争新优势。

　　实体经济是维护国家经济安全的压舱石。当今世界进入新的动荡变革期，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抬头，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威胁上升，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面临重大冲击。实体经济成为维护国家经济安全的压舱石。关键核心技术、核心零部件、重要原材料断供风险，是当前突出的经济安全风险，只有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在关系国计民生和国家安全的重点领域实现高水平自主可控，才能确保在极端情况下国民经济正常运行。一个门类齐全、韧性强劲的工业体系，能够有效应对各种外部冲击，特别是在粮食、能源、关键矿产资源、核心芯片等领域，保持相当的自主能力，才能够维护国家经济安全。此外，强大而富有活力的实体经济，能够从根本上防范化解重大金融风险。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和近年来一些国家的债务危机，都深刻揭示了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失衡的灾难性后果。

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有啥任务？

　　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深入发展，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格局面临深刻调整，我国必须牢牢把握智能化、绿色化、融合化发展方向，聚焦构建以先进制造业为骨干的现代化产业体系，实施一系列具有前瞻性、战略性的重大任务。

　　增强粮食、能源等初级产品供给保障能力。粮食安全是“国之大者”，能源资源是工业的粮食，保障初级产品供给是支撑实体经济稳定运行的战略基石。当前国际形势复杂多变，全球粮食和能源市场波动加剧，供应链风险明显上升。只有将初级产品供给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有效应对各种极端情况，为实体经济持续健康发展保驾护航。要坚持底线思维，把保障粮食和能源安全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坚决守住18亿亩耕地红线，到2030年力争累计建成高标准农田13.5亿亩，强化农业科技和装备支撑，突破生物育种、智慧农业等关键核心技术，确保谷物基本自给、口粮绝对安全。加强煤炭清洁高效利用，加大油气资源勘探开发和增储上产力度，加快发展风电、光伏、水电、核电等清洁能源，加快建设新型能源体系，加强战略性矿产资源规划勘查、开发和保护，构建安全稳定的能源资源供应网络。

　　强化产业基础再造。产业基础能力是实体经济发展的根基，直接决定着产业发展的质量和产业链的自主可控水平。当前，我国一些关键核心技术仍受制于人，“卡脖子”风险依然存在。只有扎实实施产业基础再造工程，补齐基础领域短板，才能从根本上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和安全水平，为制造强国建设打下坚实基础。要聚焦关键基础材料、核心基础零部件、先进基础工艺、产业技术基础，以及工业软件，组织产学研用联合攻关，突破一批长期依赖进口的“卡脖子”技术。要在关系国计民生和国家安全的重点领域，如基础软件、核心芯片、关键原材料等，建立自主可控的备份系统。建设一批制造业创新中心、产业技术基础公共服务平台，提供关键共性技术的研发、试验、检测和认证服务，鼓励龙头企业开放技术资源，带动产业链上下游协同发展。

　　科技赋能推进数智化转型。数字经济是引领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关键力量，是实体经济发展的新引擎。面对全球数字化、智能化浪潮，只有主动拥抱变革，加快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才能培育新的发展动能，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在国际竞争中赢得主动。要把握发展方向，充分发挥我国海量数据和丰富应用场景优势。要深入实施智能制造工程，推动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等在制造业全流程、全链条的深度应用，建设数字化车间和智能工厂，发展个性化定制、网络化协同、服务化延伸等新模式新业态，构建覆盖重点行业的工业互联网平台体系，推动企业“上云用数赋智”。系统布局6G、千兆光网、IPv6、数据中心、人工智能计算中心等新型基础设施，推动传统基础设施数字化改造，构建万物互联、数智融合的现代化基础设施体系。

　　培育壮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是引领国家未来发展的重要力量，代表着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方向。当前，全球创新格局深度调整，新一轮科技竞争日趋激烈，只有把握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机遇，前瞻布局新兴产业，才能在未来的全球竞争中占据制高点。要勇于开辟新领域，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为实体经济注入强劲动能。要聚焦新一代信息技术、人工智能、生物技术、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装备、绿色环保等领域，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产业集群，实施战略性新兴产业集约化发展工程，形成一批世界级先进制造业集群。在类脑智能、量子信息、基因技术、未来网络、深海空天开发、氢能与储能等前沿科技和产业变革领域，进行系统性、战略性布局，建设未来产业孵化器和先导区，鼓励前沿技术产业化探索。

　　促进服务业优质高效发展。服务业中除了虚拟经济属性较强的金融等行业外，多数也属于实体经济范畴。要推动服务业与先进制造业、现代农业深度融合。推动生产性服务业专业化、高端化。大力发展研发设计、现代物流、法律服务、检验检测认证、商务咨询等生产性服务业，为制造业提供高附加值、专业化的中间服务。鼓励传统制造业企业转型，发展总集成总承包、全生命周期管理等模式。促进生活性服务业品质化、多样化。加快发展健康、养老、托育、文化娱乐、旅游、体育、到家服务等生活性服务业，加强公益性、基础性服务业供给。破除服务业与制造业、农业之间的制度壁垒和隐形门槛，鼓励通过业态融合、模式创新，发展服务型制造、智慧农业等新形态，实现价值共创和效率提升。

　　构建现代化基础设施体系。基础设施是实体经济发展的动脉和支撑，是畅通国内大循环、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的重要保障。当前，我国基础设施发展与高质量发展要求相比仍有差距。只有构建系统完备、高效实用、智能绿色、安全可靠的现代化基础设施体系，才能有效支撑产业升级、促进区域协调、保障国家安全。要统筹推进传统与新型基础设施建设，优化布局结构和功能配置。要构建高速铁路网、国家高速公路网、世界级港口群和机场体系，加强能源、水利等网络型基础设施建设。适度超前布局信息基础设施，全面推进5G网络深度覆盖，加快推进全国一体化算力网络国家枢纽节点建设，融合基础设施要实现交通、能源、水利等设施的智能化改造。加强跨区域、跨流域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和衔接配套，提升基础设施网络的系统性和运行效率。

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如何着力？

　　坚持问题导向和目标导向相结合，加强顶层设计与基层创新的良性互动，通过优化制度供给、完善体制机制、创新政策工具，有效引导各类资源要素向实体经济集聚，为实体经济实现更高质量的发展注入强大动能。

　　保持制造业合理比重。制造业是实体经济的核心，保持其在国民经济中的合理比重是防范脱实向虚的战略之举。制造业比重随着经济发展阶段的提升会出现一定幅度的下降，这是正常的经济发展规律，但要防止制造业比重过快过早下降，要保障好制造业发展的用地、用能、环境容量等要素资源，严格控制金融等领域对实体资源的过度挤占，对传统产业不能一关了之，而是要加大提质升级的力度，对产业外迁要综合考虑利弊，防止产业空心化。

　　加强人才人力资源支撑。人才是第一资源，打造规模宏大、结构合理、素质优良的实体经济发展人才队伍，是提升制造业竞争力、激发创新活力的根本保障。当前，全球产业竞争日趋激烈，技术变革加速推进，只有具备强大的人才支撑，才能在关键领域实现突破、在产业链中占据主动。要把人才资源开发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系统推进人才培养、引进、使用各个环节的改革。要加强国际人才交流，在全球范围内吸引和集聚更多领军型人才投入到实体经济中去。同时，深化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改革，全面推进产教融合、校企合作，实施专项的大国工匠、高技能人才培育计划，畅通技术技能人才职业发展通道，为制造强国建设夯实人力资源根基。

　　提升金融服务实体经济效能。金融是实体经济的血脉，其根本使命在于服务实体经济发展。我国经济正处在转型升级的关键时期，只有让金融活水精准流向实体领域，特别是制造业、科技创新和中小微企业，才能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持久动能。要着力疏通资金进入实体经济的渠道，防止金融资源在体系内空转或过度流向非实体领域。健全多层次、广覆盖、差异化的金融机构体系，增加制造业中长期贷款和信用贷款投放。大力发展科技金融、绿色金融、普惠金融、养老金融、数字金融，提升服务中小企业、绿色产业和科技企业的效能。大力发展创业投资、股权投资，提高直接融资比重，完善常态化、多元化的上市融资机制，引导更多长期资本、耐心资本投向基础研究、关键核心技术和硬科技领域，为实体经济筑牢金融支撑。

　　加快弥补需求短板。当前，我国经济运行中面临的突出矛盾是有效需求不足，对实体经济的发展形成一定制约。要加大扩需求的力度，为实体经济发展营造适宜的需求环境。首先，要把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起来，通过宏观政策、结构调整、体制改革三管齐下充分释放国内市场潜力，扩消费稳投资。其次，要坚定维护多边贸易体制，全面深入参与世贸组织改革和国际经贸规则调整，积极商签高标准自由贸易协定，推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等高质量实施，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持续推动产品和出口目的地多元化，稳定我国在全球贸易中的占比。

　　防止“内卷式”竞争，规范秩序。健康有序的市场竞争环境是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保障，要反对恶性竞争。规范竞争秩序，对低价倾销、以次充好、侵犯知识产权等不正当竞争行为加强监管。开展质量提升行动，加强全面质量管理，完善国家先进测量体系与标准体系，完善优质优价的市场机制，引导企业树立正确的竞争观，将重心放在技术创新、质量提升、品牌培育和管理优化上，让注重质量和创新的企业获得合理回报，促进形成良性健康的市场生态。防止“内卷式”竞争还离不开合理的产业组织结构，要大力推动产业重组，通过并购等方式提高行业集中度，还要破除地方保护主义，加快淘汰落后产能，尽快改变供求失衡的局面。

　　（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副研究员荣晨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