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AI虚假信息须建立技术规范、监管创新、法治完善三位一体的综合治理体系

近日，网络上频繁流传关于“珠峰安装电梯”“喜马拉雅山装电梯了”等视频图文内容，引发网民关注。对此，西藏相关部门回应称，目前珠峰暂无安装电梯计划，网传内容为人工智能（AI）生成的虚假信息，请广大网民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这一看似司空见惯的网络传谣辟谣事件，反映出当下网络生态治理面临的新挑战。鉴于此类AI生成虚假信息的危害日益凸显，对它的治理不能仅仅停留于辟谣层面。

“给珠峰装电梯”原本是网络恶搞段子，与“给长城贴瓷砖”“给太平洋加盖子”一样，因其荒诞性易于识别，公众大多一笑置之。然而，随着AI生成内容（AIGC）技术的成熟，这些荒诞构想被包装成以假乱真的视频图文并加以传播后，性质发生了根本变化。“眼见为实”是人类惯常心理机制，虚假视频图文便利用了这种心理机制，通过AI生成逼真画面加上误导性表述来迷惑受众。由于这类内容往往新奇怪诞，也就很容易传播扩散，为制作、传播者带来可观流量。一旦流量拥有者把流量用“偏”，就可能轻则诱导消费，重则传谣诈骗。

AI造假技术已形成完整的灰色产业链。媒体调查发现，电商平台上有大量提供“AI起号”服务的商家，有的标榜“三天打造10万粉丝账号”，其核心手段正是利用AI生成虚假视频图文内容来吸引点击。AI换脸与声音克隆技术也泛滥成灾。医生张文宏被换脸，在直播间售卖蛋白棒产品；奥运冠军全红婵的声音被克隆，用于售卖土鸡蛋……AI换脸技术甚至延伸至刑事犯罪领域。2024年10月，南京市玄武区人民法院审理的一起案件中，被告人符某非法获取195万条公民个人信息，利用AI换脸软件生成动态人脸视频，成功登录被害人账户实施盗刷消费，案发后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6个月。

由此可见，官方辟谣类似“珠峰装电梯”的AI虚假视频图文，绝非缺乏幽默感的小题大做，而是十分必要的提醒和警告。

但仅仅辟谣可能还不够。当前，这类AI虚假信息可谓层出不穷，有的已经产生危害，有的可能还在“养鱼”阶段，逐个辟谣既不现实，也难以保证效果。由于互联网用户数量庞大，且用户的网络知识素养参差不齐，尤其是文化水平不高的人群和老年人群，缺乏对网络信息真假的甄别能力，很容易成为AI虚假信息的受害者。例如，通过AI假视频网络直播贩卖假货的骗术，老年人群往往是受害的重灾区。

基于AI虚假信息的产生机制和危害特点，治理策略需要摆脱“跟随辟谣”的常规思维，建立技术规范、监管创新、法治完善三位一体的综合治理体系。

首先，要严格规范AI技术应用，推行“AI内容强制标识制度”。对于AI生成式音视频、文字产品等，应要求在显著位置注明系AI生成，提醒用户注意。特别是对于AI数字人之类产品，更要严加监管。今年夏天，美国老人通布被AI陪聊应用引向死亡的悲剧给世人敲响了警钟，决不能让悲剧重演。

其次，要善于利用科技手段改进监管。“魔高一尺，道高一丈”，AI可以用于欺骗，也可以被用来打击骗子。要加强人工智能、大数据等监管工具的开发，通过先进的技术手段来识别、跟踪和剿灭网络虚假信息。同时，监管创新有必要建立“平台-政府-用户”三方协同机制：平台方应优化推荐算法，降低未经核实的AI生成内容权重；监管部门可构建类似“AI虚假信息库”，实现跨平台数据共享与联动处置；用户端则需普及数字素养教育，特别是针对老年人的反AI虚假视频图文培训。

再次，要完善AI开发应用的法律法规，强化法治监管。在目前出台网络安全法、数据安全法、个人信息保护法等法律法规和管理规定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针对AI虚假信息制作、传播、利用的法律法规，并切实执行。对于利用AI虚假信息从事不法活动者，坚决依法严厉打击，形成强大的威慑力。

网络生态治理关系人民群众切身利益和国家长治久安。面对AI技术带来的新型挑战，我们既不能因噎废食阻碍技术创新，也不能放任自流导致乱象丛生。治理包括“珠峰装电梯”这类假视频在内的AI虚假信息，不能止于辟谣。只有找准症结，综合施策，才能构建网络清朗空间，筑牢数字安全基石，让技术进步真正造福国家和人民。

（作者系第一财经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