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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可以吃下多少大米

(来源:工人日报)

现在的健身界流行一种时尚的饮食方式——生酮饮食,拒绝任何碳水。这种饮食结构,确乎反人性,我是做不到。因为过于热爱大米,以致每顿午餐,倘不能有半碗米饭,一下午的情绪都会郁郁不乐。

近年,为着健康计渐渐忌惮起精米精面,只好将早餐大米粥改为小米粥,但一周只能坚持三两次。其余数日,还是热爱大米粥。

秋天一点点地深了。每临秋深,总要想起童年,家乡正值晚稻大面积收割,又一茬新米上市。刚碾下的新米,煮饭易糊汤,大抵是支链淀粉活跃,未经沉淀之故。大人叮嘱我们,饭快熟前,记得用筷子在饭锅里杵几个小孔以便透气。

新米最适宜煮粥,口感茸茸糯糯。乡下烧的是柴火灶,大锅熬出的粥,在米香之外,又格外增了一层柴火的香气。

每天早晨,我们小孩子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淘米煮粥。睡眼惺忪坐到灶洞前,划一根火柴,引燃稻草把,顿时火焰熊熊,将粥顶开,熄火,稍微焖上半小时,再去“突粥”。“突粥”这个词,在吾乡方言里非常形象。大米煮开,熄火焖时慢慢生发化学反应,坚硬米粒变得软和,再点火顶开,米粒便在锅中突突跳动,是谓“突粥”。四五分钟后熄火,大锅边沿堆积一层米油。米油经过高温的炙烤,迅速起了一层洁白的米锅巴,捞起,入嘴,抿一抿,香而薄脆。

20世纪80年代,也无什么好菜佐粥,咸菜实在吃厌了。有一日,我突发奇想,拿一根山芋削皮,切丝,锅里倒一点儿菜籽油,瞬间炝炒出一碗山芋丝。

写到这里,依稀重回童年景致之中。不知怎么回事,一个孩子何以如此热爱山芋?烀着吃,蒸着吃,烧烤着吃,永远不厌,甚至用它当菜来吃。炝炒后的山芋丝,在味蕾上有一个复调的呈现,甜咸香交织。将山芋丝铺在粥上,喝一口粥,抿一撮山芋丝,其滋味一直留存于记忆深处,永远不忘。

新米粥不仅香气馥郁,口感尤佳。不知怎样形容这种“茸茸一片”的口感,用筷子夹起几粒米,会扯出长长细丝的那种水米交融感,它停留于口腔中的那种舒豁感,它慢慢滑至胃囊的那种慰藉感,非亲尝,不能体会一二。

这种新米的神奇口感非常短暂,月余,这种美好逐渐消逝,仿佛不曾拥有过。新米的珍贵,在于它的尝新期,极其短暂。一直不能解开新米的奥秘。为什么过了月余,它就不能释放出当初那种茸茸一片的口感?

近四五年来,又爱上东北大米。高纬度地区气温低,一年一季,水稻生长缓慢。来自东北的新米,口感更加美好。

去年,同事推荐一款五常新米。网购十斤后,真是珍惜着吃它,用来煮粥,前所未有的口感体验。上班,偶尔与同事遇见了,我们就站在那里孜孜交流新米粥的无上口感。在东北的新米粥面前,文字真是要踉踉跄跄的了,形容不出的好。

去年的新米,舍不得煮饭,用来慢慢熬粥了。吃完后已是冬天,继续网购后,再也吃不出秋天的惊艳。可见新米赏味期的短暂。

今年才进十月,等不及似的,数次询问同事东北新米上市的日期。我在网上偶尔也能刷到东北平原获稻的小视频——沉甸甸的稻穗,一望无垠的金黄,令人分外踏实,也是所有热爱稻米之人的深深归属。

五常新米不仅熬粥一流,煮出的饭别有韧劲,泛着闪亮的油光——无须菜,便能清口刨下一碗。

每年我皆托同事帮忙下一单东北新米,是五常当地农民大哥自产自销的,脱粒时不曾经工厂化抛光打蜡,吃的是本源之味。

我在北窗台养了若干斑鸠。每餐剩下的一撮米饭,用水淘一淘,随便撒在窗台。斑鸠胆子愈来愈大,啄食时,我常常与其仅仅一面窗纱之隔,它们也不飞走。

但自从东北新米上市,惜乎太贵,每次煮饭都是“量身定做”的,每一餐俱吃得精光,惹得斑鸠每次来均扑了空,让人有了内疚之心,只好去超市买一点存米撒在阳台。

年轻时,有一阵旅居中原,吃到过一种旱田新米,煮出的粥绿茵茵的,缠绕着一股奇异香气,至今萦绕于我的嗅觉系统。

一晃,时光如白驹过隙,吃过旱田新米的人白发频生几近老年,再也不能重尝中原新米,当真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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