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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天电影今昔

  前些日子,五象湖社区在我居住的小区举办了一场“秋日电影进社区”文化惠民公益活动。我记忆的闸门忽然被撞开,一股混合着稻草香、泥土味与夏夜微风的气息,从岁月深处扑面而来。

  我的童年,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乡村度过的。那时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晚饭后唯一可做的事便是早早入睡。因此,一旦听说哪个村子放露天电影,整个村庄的人便像撒欢的麻雀,叽叽喳喳,奔走相告。翻山越岭看露天电影,成了那段岁月里最明亮、最隆重的“节日”。

  村里最大的空地,是不足两百平方米的晒谷场。平日里铺满金黄的谷粒,空气里满是阳光与稻谷的香。到了放电影的那天,它便成了全村人的艺术殿堂。两根长长的竹竿立起来,中间悬起一面雪白的幕布。布是粗粝的,摸上去像麻袋,没有框架,风一吹就晃荡不止,幕上的影像也随之变形、流动,像一面神秘的帆,载着我们懵懂的眼神,航向未知而斑斓的世界。

  如今,小区广场成了临时的露天电影院。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一方黑边白幕立在郁郁葱葱的朱槿花树之间,六根铝合金杆和四根纤维绳稳稳撑起。在路灯映照下,幕布舒展挺拔,宛如悬浮于夜色中的超大电视机,很是气派。

  过去,看露天电影像赶集。家家户户的晚饭都吃得潦草,碗筷一丢,大人小孩便扛着长凳、竹椅、稻草,浩浩荡荡地去晒谷场抢占位置,还有的爬上树枝或房顶。人群中从不缺席的,是那位卖冰棍的老汉——他推着二八大杠自行车,铃铛清脆中,他长长吆喝一嗓:“绿豆冰棍五分,白糖冰棍三分!”车后座的木箱裹着厚棉被,掀开保温瓶盖时,那一声沉闷的“咚”与冰棍相撞的“咔嚓”,能吸走全场孩子的魂。我总偷偷咽着口水,想象那甜凉在舌尖化开的滋味,却始终不敢向母亲开口。

  如今,物质丰裕,足不出户便能满足口腹之欲,雪糕奶茶触手可及。露天电影那层由渴望织就的魔力,早在这易得中悄然消散。

  过去,电影放映员是最受欢迎的人。他背着沉重的放映机,骑车进村时,身后总跟着一串“小尾巴”——一群欢呼叫嚷的孩子。机器架在高凳上,放映员对着幕布调试光圈,再将整卷胶片装进机舱,胶片缓缓卷到另一卷轴上。当机器发出“嚓嚓”的声响,充满力量感的第一束白光刺破夜色,晒谷场瞬间寂静。当时看的电影多是《地道战》《铁道游击队》等,翻来覆去地放映,没人腻烦。

  如今,专职放映员似乎已隐入历史。设备换成了投影仪,像一只安静的机器人眼睛,静静凝视前方。设备屏幕上滚动着当晚的片名:《天降大任》《战火黎明》。光束柔和却清晰有力,穿过晚风,精准地投在幕布上。我绕场踱步,发现三三两两的观众自顾自地交谈,露天电影成了聚会的背景板,大家观影的热情大不如前。

  过去,看电影是相亲成婚的推手。媒人最爱趁这时安排年轻人“偶遇”,让男方家占个好位置,等女方带着姑娘过来,自然而然地并肩坐下。如今的小区观影场,则成了家庭生活的露天舞台。

  前排,一位母亲铺开红白格子的露营垫,一家老小脱鞋围坐,惬意得如坐在家中的软床上。后场左侧,一位母亲将婴儿车置前,右手执广告扇,为车中宝宝轻轻送风,双眼却落在左手手机屏幕上——也许正挑选着下一件婴童用品。车上的小婴孩前倾上身,伸颈望幕,仿佛在心里催促:妈妈,再近一点呀。

  场后的右侧,一位母亲双手搂着穿小学校服的儿子,与邻座女友聊得火热,家长里短,笑语盈盈。儿子十指交叠搭在母亲手上,神情专注却掩不住委屈,似在无声提醒:妈妈,小声些呀。不远处,一位扎着马尾辫的小学女生吸引了我的目光——她掌心托着一只淡绿色鹦鹉,鸟儿乖巧静立,任她轻抚。我问:“它会说话吗?”女孩答:“这只不会,家里那只才会。”我又问她是否喜欢看露天电影,她眼神透出几分警惕,仍礼貌地一一回答。

  旁边,一位奶奶神情略显紧张。她手执一把广告扇,不停为胸前的小孙女扇风驱蚊,生怕孩子被叮咬回家后无法向子女交代。中场,一位老人与小孙儿面对面坐着,小孙儿双眼紧盯奶奶手中即将揭盖的蛋糕,小手平放膝上,一动不动,仿佛那蛋糕下一秒就会长翅膀飞走。

  场间的孩子们,姿势千奇百怪:坐小凳的、坐石墩的、坐篮球或自行车上的,更有直接盘腿坐地的。个个伸长脖子,眼盯银幕,嘴吮饮料,手抓零食,小腮帮塞得鼓鼓的,另一只手还提着一袋“后备粮”,仿佛要把上学时没机会吃的零嘴,在这一晚全补回来。

  夜风拂过,人群三三两两离去,投影仪的光束和人们的谈笑声飘散在渐凉的夜色里。我想起我的童年——那种因为稀缺而显得格外饱满的快乐,那个掺杂着稻草气息与冰棍渴望的夏夜。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叠合——过去散场后乡亲们点着火把,蜿蜒在山间小径或田埂上的星星之火,变成了国泰民安、经济繁荣、衣食无忧的温馨画面。

  感恩国家利民、惠民的政策,让人民群众的生活发生了巨变。期待下一场更精彩的露天电影,能早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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