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北京日报客户端

我们正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知识唾手可得，智慧却愈发稀缺。知识不再是书本里的静态符号，而是新时代的“硬通货”。在知识付费经济的浪潮下，我们被引导着接受一种崇尚学习、追求成长的价值观，以各种独特的方式参与知识的生产、传播和消费。然而，这种便利背后，隐藏着一个深刻的危机：知识的碎片化正在让智慧的拼图难以被完整拼合。

知识焦虑：“裂痕”初现

在知识的碎片化、浅薄化，以及消费主义、网络信息和人工智能的多重冲击下，我们的认知方式正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战。知识本该是帮助我们理解世界的工具，却在现代环境中逐渐成为焦虑的来源。正如法国思想家蒙田所说：“在获得知识以前有一种愚昧型的无知，在获得知识以后有一种知识型的无知。知识会产生和造成后一种无知，同样也会瓦解和消除后一种无知。”面对这些变化，挑战从何而来？应对策略又在哪里？

“知识的裂痕”描述了一种令人无力的困境：许多人满怀热情地投入学习，专注于个人成长，对知识充满渴望，却发现自己难以将所学知识真正转化为实际能力。这种无力感，不仅让人迷茫，更暴露出知识获取过程中的系统性问题。

“知识的裂痕”是现代学习生态中潜藏的深层断裂，它贯穿知识的获取、理解与应用全过程，反映出我们在认知领域面临的根本性挑战。这种裂痕表现为人们深度思考的缺失、对复杂问题的回避以及知识消费主义的崛起。这使得许多人在知识的海洋中迷失方向，在信息的洪流中困惑不安，在碎片化的知识体系中找不到意义的支点。“知识的裂痕”不仅让学习难以真正满足人们对成长的渴望，更成为一种对当代认知困境的深刻隐喻。

知识商品化：“裂痕”的根源

追溯这些现象的根源，可以发现，以应用为导向的学习模式在现代社会中占据主导地位。这种学习方式强调快速解决实际问题，却忽略了对知识本质的深度理解。同时，知识付费经济的飞速发展进一步加剧了这一问题。它不仅加速了学习工具化和功利化的趋势，还将知识包装成可以“消费”的商品，诱使人们更倾向于追求即时回报，而非长期积累。

媒体和社交网络为这一趋势的发展提供了温床。从“学习方法”到“硬核知识”，从“前沿科技”到“十五分钟掌握一门外语”，不少广告中充斥着各种吸引眼球的内容。这些广告塑造了一种：危险的幻象复杂的知识体系可以通过简单的方法被迅速掌握。这种幻象不仅误导了大众对学习的理解，也让“知识的裂痕”不断扩大。

“知识的裂痕”体现了当代学习生态中的多重张力：它既是学习愿望与学习效果之间的裂痕，也是外部驱动与内在热情之间的裂痕；既是知识的社交性与独立性之间的裂痕，也是过度知识消费与知识创造之间的裂痕；既是追求知识套利与追求知识自由之间的裂痕，也是知识消费产品井喷与认知疲劳之间的裂痕；既是知识碎片化与系统性理解之间的裂痕，也是实用文化与美学文化之间的裂痕。当这些裂痕交织成一个复杂的认知困境，使得学习的本质被逐渐模糊时，这已不是一个可以被忽视的问题，而是一个需要人们直面和解决的核心挑战。

改变认知：回归学习的本质

这种裂痕的存在不仅体现了一种学习习惯的问题，它更深刻地反映了当代人对知识与学习的认知偏差。只有重新审视这些裂痕背后的根源，我们才能回归学习的本质，弥合认知的断层，重新发现知识与智慧的真正价值。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曾经对他生活的时代做出论断：“手段的完善和目标的混乱，似乎是——照我的见解——我们这时代的特征。” 而这个经典的总结也同样适用于今天。在信息爆炸的今天，知识消费的节奏日益加快。一方面，我们试图通过获取更多的信息、更多的知识来提升自己；另一方面，我们又常常感到焦虑和无力——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知识焦虑”。我们被各种看似高效的学习方法所包围，却往往难以真正深入理解和长期记忆所学的知识。这种消费式的学习方式，使得我们在大量信息面前变得越来越被动，进而加深了知识的裂痕。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兜售知识焦虑本质上是在利用人们对他人能轻松获取知识的误解。人们并非因为自身知识的匮乏而感到不安，而是担忧他人能够通过某种简单、快捷的方式掌握真正的知识，这种误解往往让人产生了深深的焦虑。焦虑的源头，不是怕我们学得不够，而是怕别人学得更多。知识焦虑的本质，是对他人成功的恐惧。

大家也许非常熟悉这么一句话：“我学了那么多道理，却仍然过不好这一生。”这句话的背后，隐藏着我们对付出的矛盾态度。我们都渴望掌握深度的知识，都渴望过上美好的生活，但是在面临必须为之付出代价时，却常常犹豫不决、畏缩不前。

这就好比，我们都明白保持身体健康的重要性，都渴望拥有苗条健美的身材，但面对需要付出的代价——坚持健康饮食、定期进行运动，我们却常常找寻各种借口来推脱。我们渴望既不改变环境，又不改变条件，还不改变自己，却要改变结果——这便是焦虑的温床。这种“既要又要还要”的心态，正是兜售焦虑的市场前提。

同样，在知识的领域中，我们面临着类似的问题。我们都明白知识的重要性，都渴望成为知识丰富的人，可谈及需要投入大量时间，需要动用严谨的思维，需要有批判性的态度，我们便常常以类似“还没吃饱饭”的理由为借口。“没吃饱哪儿有力气减肥”，这句话看似荒唐，却体现了很多人对于改变的抗拒心理。

我们希望找到一种不必付出，却可以轻松获取知识的方法。在这样的期待下，兜售焦虑应运而生。有些人对此深信不疑，认为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或技巧，就能轻松获取知识。他们焦虑于别人似乎找到了获得知识的捷径，自己却被甩在了后面。

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曾表示，通过了解自身被社会结构塑造出来的方式，人们可以开始理解并改变自己。知识的裂痕，不仅是知识的分裂，更是认知的困境。正如英国作家奥尔德斯·赫胥黎所认为的：事实没有意义，意义是人赋予事实的。当我们对知识的认知产生裂痕时，我们对世界的理解也会发生深刻的改变。

【节选自《知识的裂痕》，虞德庆著，人民邮电出版社2025年8月出版】

来源：北京日报

作者: 虞德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