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顺
校场口胡同位于宣武门外大街西侧,内有五条南北走向的胡同,即校场头条至五条。校场口内第一条胡同称校场头条,胡同中间被东西走向的芝麻街横穿为两段,就有了校场上头条和校场下头条之分。校场头条源于明代,北起达智桥胡同,南至校场口胡同,胡同内有众多著名会馆和名人故居。
“校场”,亦称“教场”,校场头条在清时仍称将军教场上、下头条,民国时期才改今日之称呼“校场头条”。明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张爵所著《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就有载:“菜市大街北,将军教场一、二、三、四、五条胡同。”可见,这五条胡同明代就已存在。
旧时,校场也称“较场”,是明清时期内城九门外的兵丁操练和比武的场地。清时有相关规定,提督每月都要检阅军队训练情况,检阅就设在校场进行。宣武门外至菜市口之间西侧校场口一带就是九门外的校场。《清史稿·志》卷一百三十九“兵十训练”载:“旗营校阅之时,自七月开操至次年四月,设校场于九门之外,将军、都统、副都统掌校阅骑射枪炮之事,第其优劣,以为赏罚。春秋合操,与京营同。”
清代,京城内外城都有八旗官兵的驻地校场,唯宣武门外的校场规模最大。光绪年间,除当作训练用操练和比武场外,还有高大的检阅观礼台、老营房(下斜街北端)、营房(今槐柏树南北街一带)等。至光绪末年,废除弓箭竞技、科举制度后,校场也随即废除。
校场头条是有着百年历史的胡同,它见证了明清时期的军事发展,也经历了近现代的社会变革,至今仍保留着老北京四合院青瓦灰墙风格的建筑。胡同内多座著名的会馆、名人故居:云南会馆(7号)、王鹏运四印斋(13号)、山左会馆(17号)、徐凌霄故居(19号)、吴晓铃故居(47号)等。
校场头条7号的云南会馆是北京较早建成的会馆之一。因南面的陶然亭街道还有两家云南会馆(珠朝街、迎新街),故校场头条这座也称云南北馆。
云南会馆的历史可追溯到明代崇祯年间,最早是明末云南鹤庆人李大受在朝内北小街的寓所,用以接待云南同乡人,后逐渐形成一处小型会馆。清军入关后,实行满汉分居,汉人不得在内城设办会馆,清顺治十六年(1659年),该会馆迁至宣武门外校场头条。
云南会馆坐西朝东,是一座二进式院落,因距离皇城和贡院较近,就成为接待云南举子进京参加会试的专门会馆。民国时期,来京读新学的云南籍青年逐渐增多,久之,会馆也是云南同乡的驻地。1926年3月18日,云南籍青年学生从这座会馆走出,参加了李大钊等人领导的反帝爱国运动集会和群众游行,接着在会馆内创建了探讨马列主义的“新滇社”,创办起《铁花》刊物,一些成员先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会馆中最著名的云南籍旅客是有“人民音乐家”美誉的聂耳(1912-1935)。聂耳,云南玉溪人,字子义,出生于中医家庭,其父早逝,由母亲抚养长大。1927年,聂耳考入云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毕业后前往上海。1931年成为联华影业公司音乐队大提琴演奏生,1932年开始尝试音乐创作。1932年8月,聂耳离开上海来到北平,报考国立北平大学艺术学院。在此期间,他就住在校场头条云南会馆。
很遗憾,聂耳未被录取。逗留北平时,聂耳多次到天桥去听民间艺人的表演,接触了底层苦难的艺人心声,受到了感染。他也结识了多位左翼戏剧家和音乐家,为宣传抗日救亡活动,他积极参加北平左翼戏剧和音乐家联盟的演出活动。
1932年11月,聂耳离开北京,返回上海。1933年初,经田汉介绍,聂耳在上海联华一厂加入中国共产党。1934年,党组织得到上海当局要逮捕聂耳的消息,让他先到日本暂避。临行前,聂耳得到电影《风云儿女》创作主题曲的信息,他申请了谱曲任务。在流亡日本时,他谱好曲并寄回到上海。这就是后来的《义勇军进行曲》,该曲于1935年5月在上海灌成唱片发行。
1935年7月17日,聂耳在日本神奈川县藤泽鹄沼海滨游泳时,不幸溺水身亡,享年23岁。
校场头条17号院坐西朝东,原为山左会馆。古时山东称为山左,山西称之为山右。山左会馆也就是山东会馆。
山左会馆成立于清乾隆年间,是在京城山东京官同乡所建,也有说是诸城刘墉在乾隆年间倡导下营建。清代朱一新著《京师坊巷志稿·卷下》有载:“教场上、下头条胡同有云南、山左、宜荆、永新诸会馆。”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状元王寿彭进京赶考及中状元前后曾寓居于此。清末进士陈恒庆撰写的《谏书稀庵笔记·状元》记载:“癸卯科,潍县王寿彭继得状元……引见毕,同乡官偕至山左会馆,已见报喜人以‘状元及第’横匾,及‘禹门三级浪,平地一声雷’黄纸对联,张贴已毕。”
山左会馆占地面积4.35亩,三进院落,共108间房屋,规模极大。民国初改为山东旅平同乡会,是接待山东籍无经济能力的租房者的临时居所,房屋修缮多靠当时在京的山东籍市政要人何思源,通过召集梨园界名流义演而得。
20世纪30年代,山东荣成人谷牧(1914-2009)来到北平,曾暂住山左会馆。1934年,他作为北平左翼负责人之一,在开展革命工作时,将山左会馆作为办公之地。与北平党组织取得联系后,他进入《泡沫》杂志社工作,成为北平左翼作家联盟的主要负责人。他在这里联络进步人士、组织革命活动、传播革命思想,山左会馆为中国革命事业发展作出贡献。1936年,《泡沫》杂志被查封,谷牧等人将刊物改名为《浪花》继续出版。
笔者日前走访了这座院落,有些房屋虽已修理或重建,但仍是老房子的格局,旧灰砖墙、长石条墙基、广亮式街门依旧保存着。该院正在腾退中,多数房屋已腾空。
校场头条南段47号是著名古典文学家吴晓铃的故居。
吴晓铃(1914-1995),辽宁绥中县荒地村人,自幼随父亲居住北京。吴晓铃1935年毕业于燕京大学医学预科,由于酷爱古典文学和戏曲,便转入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就读,毕业后留校任教。抗战初期,他曾任西南联大中文系助教、讲师。1942年至1946年在印度寂乡泰戈尔国际大学中国学院任教授,1947年起兼任北京大学、清华大学、辅仁大学教授。
1950年,吴晓铃任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研究员,兼中央戏曲学院教授。自1956年开始,任中国科学院研究员、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中国曲艺家协会理事等职。
我成家前居住的院落与吴晓铃家咫尺之遥,我父亲194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与吴晓铃同专业,但晚了约10年。更巧的是,我小学同学吴淮是吴晓铃的侄子。由此,我曾多次去过吴宅,对吴家院落记忆犹新。
吴晓铃故居院落不很大,但十分干净、整洁。两门簪式门楼,方形抱鼓石之间的两扇朱漆门扇上书有前清著名书法家孙壮所题“弘文世无匹,大器善为师”金文对联。院落中间一株高大茂盛的合欢树犹如一把巨伞,带给院落朝气和绿荫。合欢树寓意“合棔”,吴老便将自己的书房称为“双棔书屋”。如今,小院没有了“双棔书屋”,合欢树也消失了,吴晓铃居住过70年的故居原貌已不复存在。
吴晓铃一生酷爱图书,藏有众多珍贵的孤本、善本和手抄本书籍,都是版本珍贵、体系完整的图书,很多书上留着吴晓铃的评语或题跋。吴晓铃去世后,家属遵照他遗愿,将所藏十几万册书赠予首都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