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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马牙雪山的冬日邂逅

与马牙雪山的冬日邂逅

马牙雪山 田蹊

  马磊

  城市的冬日,总裹着几分滞涩。风卷着沙尘在街巷里穿掠,暖气房的干燥让喉咙发紧,连阳光都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就在这样的时节,一个飘着细雪的清晨,我收拾好行囊,朝着天祝的方向出发了。

  这座藏在青藏高原东北缘的小城,像是被时光格外偏爱的净土,秋末的斑斓早已被风雪收走,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圣洁的雪白盛装,连空气里都飘着雪的清甜。而它怀中的马牙雪山,正裹着厚厚的银装,静默地立在远方,仿佛在等一场早已约定好的邂逅。

  从天祝县城继续驱车往马牙雪山,窗外的风景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一点点褪去人间烟火气。起初还能看见路边稀疏的杨树林,光秃秃的枝丫上挂着零星残雪,像冬天没来得及画完的草稿,潦草却透着几分可爱;再往山里走,道路两旁的草原渐渐被白雪全覆盖,原本枯黄的牧草在雪下若隐若现,偶尔有几匹牦牛披着蓬松的黑褐色绒毛,在雪地里慢悠悠地踱步,厚重的蹄子踩在雪上,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像是给这片寂静的雪原盖上了细碎的邮戳。同行的当地向导扎西加布笑着说:“马牙雪山的名字,是老辈人传下来的——你看那主峰,夏天没雪的时候,棱角又陡又利,像马嘴里的牙齿;可一到冬天,雪把那些尖棱都裹住了,倒像被天地磨过的玉簪,插在这高原边上,温柔多了。”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远处的雪山果然像极了一支覆着银霜的玉簪,静静嵌在天际线里。

  车子终于在山脚下的停车场停下,我拉开车门的瞬间,一股清冽的寒气就顺着衣领往怀里钻,带着雪特有的清甜,还混着松枝的凛冽气息,跟城里暖气房外那种干巴巴、裹着灰尘的冷风完全不同,吸进肺里都觉得通透。我赶紧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抬头往远处望,马牙雪山就那样横在眼前,没有春夏秋三季的峻峭凌厉,披上银装的它,更像是一幅正被天地慢慢展开的巨幅水墨画:远处的山脊线藏在薄云里,只露出淡淡的墨色轮廓,似有若无;近处的山坡上,成片的松树顶着厚厚的雪,像画家用浓墨点染的色块,偶尔有几枝松针撑不住雪的重量,轻轻抖一下,雪就簌簌往下掉,落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踩着木栈道往山里走,积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响,那声音在安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像是脚步与雪山的对话。栈道旁边的灌木丛都裹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冻得硬邦邦的,远远看去像一束束凝固的浪花,凑近了才能看清霜花的纹路,细腻得像手工织的蕾丝。雪地上时不时能看见小小的脚印,扎西加布说那是野兔或雪鸡踩的,“它们机灵得很,白天躲在雪底下的枯草堆里取暖,等太阳再暖点,才会出来找吃的。”

  我走得不算快,雪地里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发沉,每一步都得稳稳踩实,生怕滑倒;大约走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观景台。这里没有遮挡,视野格外敞亮,马牙雪山的主峰能看得清清楚楚,连雪层的纹理都隐约可见。这会儿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空慢慢泛出淡淡的粉色,像被染上了一层胭脂,我把双手揣进口袋里,在观景台边静静等候。扎西加布路上就跟我说过,冬天马牙雪山的晨光,是一定不容错过的!

  没等多久,第一缕阳光就从山脊后面探了出来,刚开始只是细细一道金光,像在天地间划了道缝,微弱却带着力量;接着光越来越亮,顺着山脊慢慢往下流,把雪一点点染成金色。先是主峰的尖顶,像突然戴上了一顶金帽子,亮得晃眼,却不刺眼;再是山坡上的雪,从淡金慢慢变成暖金,一层叠着一层,整座山像慢慢从沉睡中醒了过来,渐渐有了生气。那时候周围特别静,没有城里的车鸣声、喧嚣声,只听见风刮过山头的“呜呜”声,像雪山在慢慢诉说着什么。我站在观景台边上,看着金闪闪的雪与墨色的山混在一起,心里那些事,好像都被这光冲得一干二净,只剩说不出的震撼和平静。原来“神圣”“庄严”从来不是书里写的空词,是你真的站在雪山前,听着风、看着雪、晒着晨光时,从心底自然涌出来的敬畏,比任何文字都来得真切。

  等太阳完全升起来,我们沿着另一条小径向山的深处走去。这条路上的雪更厚,踩下去能没过脚踝,得盯着脚下的路慢慢走;路边偶尔能看见被雪盖着的石头上刻着模糊的经文,在白雪的映衬下,多了几分肃穆。走到一条小溪边时,我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溪水居然没全冻住,冰层底下能看见水流缓缓涌动,偶尔有小冰块顺着水流撞在一起,“叮咚”响一声,清脆得像风铃,又像雪山的心跳,轻轻敲在心上。溪边的岩石上结着厚厚的冰挂,长的短的、粗的细的都有,像大自然亲手打造的水晶帘,阳光照上去,能折射出红、橙、黄、绿好几种颜色,晃得人眼睛都亮了。我忍不住想伸手碰一下,手指刚碰到冰挂,就被冻得赶紧缩回来,心里又怕碰碎了这份脆弱的美丽,只好远远看着,把这份欢喜记在心里。

帐篷营地(资料图)

  临近中午,山间的寒风终于敛了些锋芒,阳光透过松枝的间隙,在雪地上织出细碎的金网,走在里面像踩进了撒满碎金的梦境。扎西加布带着我,走进了林间那座原木搭建的小木屋,门口的木栅栏上系着条褪色的红绸带,看着格外亲切。刚在火炉旁的矮凳上坐下,木屋里的暖意就裹了过来,炉子里的松木烧得“噼啪”响,火苗映得墙面暖融融的。没一会儿,扎西加布就转身从铜壶里倒了杯热茶,温热的杯子递到手里时,暖意顺着指尖慢慢漫到心口,连冻得发僵的手指都渐渐有了知觉。他笑着开口,语气里满是对夏天的怀念:“你要是夏天来,马牙雪山可就不是这副模样喽。”

  他说,每年五月起,山脚下的草甸就会从枯黄里钻出新绿,嫩得能掐出水来;到了六月,格桑花就开满了,红的、紫的、白的,星星点点撒在草甸上,走在花丛里,连鞋尖都会沾着花香,蝴蝶绕着衣角飞,热闹得很。“那时候,牧民们会赶着牛羊来扎营,帐篷一顶顶支在花海里,像撒在绿毯子上的白蘑菇;到了晚上,酥油灯从帐篷缝里透出光,和天上的星星凑在一起,你都分不清哪是灯光哪是星光了。”他边说边用手比画,眼睛里闪着光,仿佛眼前不是皑皑白雪,而是漫山遍野的花海。

  我捧着茶杯静静听着,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张照片。照片里的小女孩扎着两条羊角辫,穿着碎花裙,可爱得很。“这是我女儿,那年她才六岁,总爱跟着我往山上跑。”扎西加布的指尖轻轻蹭过照片里的笑脸,眼里漾着化不开的温柔,“她最喜欢追着蝴蝶跑,跑累了就蹲在花丛里采格桑花,然后踮着脚往我毡帽上插。”说到这儿,他的声音轻了些,却依旧暖得像手里的热茶,“现在她在城里上学,只有寒暑假才回来。冬天雪大,路不好走,她总在电话里念叨,说想回来看雪,还想给雪人也戴上插满格桑花的毡帽。”我啜了口茶水,一种甘甜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心里都暖融融的,好像也看见了那个追着蝴蝶跑的小女孩,和戴着格桑花毡帽的扎西加布。

  不知不觉间,铜壶里的酥油茶已经续了两回,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不再像中午那样炽烈。我们收拾好东西,走出木屋准备下山。此时的马牙雪山,又换了一副模样,阳光温柔地洒在雪地上,把雪山染成淡淡的粉色,像少女脸上的红晕,连风都变得轻柔起来,不再像清晨那样凛冽,吹在脸上,带着雪的清凉,却不刺骨,反而让人觉得舒服。走在下山的路上,我忍不住频频回头,看着马牙雪山在午后的光影里慢慢远去,心里竟生出几分不舍,好像要和一位温柔的老朋友告别。

  回程的车上,我望着窗外渐渐倒退的雪景,远处的雪山、近处的松树、雪地里的脚印,一点点从视野里消失,忽然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一次次在冬天奔赴马牙雪山。这里没有城市的繁华,没有网红景点的喧嚣,却有着最纯粹的自然与最沉静的时光:你可以在清晨等一缕阳光染金雪山,在溪边看一串冰挂折射彩虹,在木屋里听一段关于夏天的故事,在雪地里踩出属于自己的脚印。

  当车子再次驶入县城,看到路边渐渐多起来的房屋、行人,闻到空气里飘来的饭菜香,我才惊觉,这场与马牙雪山的冬日私语,竟像是一场不愿醒来的梦。而那份被雪山涤荡过的平静与震撼,会像一粒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

祁连山民乐段 王晓泾

  延伸阅读

  祁连雪山为何终年不化

  海拔:超越“雪线”的永恒冰封

  “雪线”是指高山上常年积雪的下限,其高度受气温、降水等影响。甘肃的主要雪山多位于祁连山脉,主峰团结峰海拔达5826米,巴尔斯雪山主峰5118米,冷龙岭主峰4843米,均远超当地的雪线高度(祁连山区雪线约为4500-5000米)。海拔每升高1000米,气温约下降6℃。在5000米以上的高峰,全年平均气温低于-10℃,夏季最高温也难以突破0℃,降雪难以融化,逐年积累形成永久积雪。

  气候:干旱与低温的“双重守护”

  甘肃祁连山区属于温带大陆性气候,兼具高原寒冷与干旱的特点。低温持续:冬季气温可降至-30℃以下,夏季虽有短暂升温,但高海拔区域仍被低温笼罩,积雪消融速度极慢。降水以雪为主:山区降水多集中在夏季,但因海拔高,降水形式多为降雪;冬季受西风带影响,降雪频繁,补充了积雪量。干燥少雨:河西走廊气候干旱,空气湿度低,日照虽强,但干燥的空气难以形成足以融化大量积雪的高温,反而因强风加速热量散发,助力冰雪保存。

  地形:山脉“屏障”与冰川的自我保护

  祁连山脉呈西北-东南走向,像一道巨大的屏障横亘在甘肃西部,不仅阻挡了湿润气流深入,更塑造了独特的冰雪留存环境。多数雪山山体陡峭,背阴坡接受阳光少,温度更低,积雪不易融化;向阳坡虽有日照,但高海拔的强风会带走热量,抑制消融。除此之外,也离不开冰川的“自我循环”,如透明梦柯冰川等大型冰川,厚度可达百米,冰层内部温度常年稳定在0℃以下,即使表层有少量融化,深层冰雪也能长久保存,且冰川流动会将低处的冰雪“搬运”至高处,形成动态平衡。

巴尔斯雪山(资料图)

  甘肃大地上的壮美雪域

  甘肃地处青藏高原、黄土高原与内蒙古高原的交汇地带,境内的雪山多扎根于祁连山脉及周边,除了马牙雪山,这些群峰同样以各自的姿态诠释着雪域的壮美:

  祁连山脉主峰——团结峰(岗则吾结),静立在肃北蒙古族自治县境内,5826米的海拔让它始终戴着冰雪的冠冕。山体如擎天之柱般巍峨挺拔,冰川在山腹间铺展,宛如大地的银色铠甲;四周簇拥着数十座海拔4500米以上的雪峰,峰尖刺破云层,与澄澈蓝天相映,磅礴气势直逼眼底,不愧是祁连山系冰川发育的核心,每一道冰凌都刻着雪域高原的雄浑。

  透明梦柯冰川(老虎沟12号冰川)周边雪山——肃北老虎沟内是一片晶莹世界。这些海拔超5000米的雪峰(如疏勒南山部分群峰),因冰川的依偎更显冷峻。冰雪覆盖的山体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蓝冰的纹路在山壁间蜿蜒,仿佛将天空的颜色凝固成了永恒的梦境,每一块冰晶都透着清冽的圣洁。

  党河南山雪山群——横亘在肃北县南部,属祁连山西段的雄浑代表。主峰以5665米的海拔统领群峰,无数常年积雪的山峰如队列般延展。这里的雪线与草原、戈壁无缝衔接,山脊线上的积雪勾勒出刚劲的轮廓,阳光洒在雪坡上,一半是苍茫戈壁的沉郁,一半是雪域之巅的圣洁,刚柔相济,自成画卷。

  冷龙岭雪山群——冷龙岭雪山群(乌鞘岭以西段)是祁连山东段的灵秀篇章。武威、张掖境内的群峰以4843米的主峰为心,密集如星。冬季,雪厚得能淹没山坳,银装素裹如童话世界;夏季,高海拔处的残雪与山下的森林、草原相映,山间云雾常来常往,雪峰时而隐入仙境,时而露出峥嵘,层次丰富得像流动的画卷。

  巴尔斯雪山——在张掖肃南裕固族自治县的群山中独显秘境之姿。六座雪山东西并立,主峰5118米的身姿被裕固族人奉为“神山”。这里的山形带着独特的高山棱角,原生的冰雪与裸露的岩石交错,少了人工雕琢的痕迹,多了几分“东方阿尔卑斯”的味道,每一道山脊都藏着西部秘境的传说。

  这些雪山,不仅是大地隆起的脊梁,更是气候的调节器、水源的守护者,它们以各自的壮美,书写着甘肃大地的生态诗篇。

责任编辑:郭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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