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 著

　　绍兴二十三年（1153），为慈父陆宰守孝三年后，28岁的陆游又一次来到临安，走进了锁厅试的考场。今年锁厅试的主考官是两浙转运使陈之茂。

　　开考前，陈之茂被秦桧请到了相府。一向威严的秦相，端坐在太师椅上，轻呷了一口茶，笑吟吟地看着陈之茂，说：“阜卿啊，本朝中兴，任重道远，正是国家用人之际，这次科考你的责任重大啊。”陈之茂慌忙起身，拱手说：“谢皇上和丞相的信任，下官必当悉心履职，不问亲疏，秉公而断，不致英才落第，不使庸才上榜，上报天恩，下服士子。”秦桧会心一笑，说：“如此甚好，皇上放心，我这个为相的也放心了。”

　　这时，一个舞象之年（15至20岁）的男子走进客厅。秦桧不紧不慢地招呼：“秦埙啊，快快见过陈之茂大人！”秦埙双手抱拳，深鞠一躬，对陈之茂说：“晚辈秦埙，给大人问安了。”陈之茂马上起身相扶，客气地说：“秦埙，一表人才啊，莫不是秦熺秦大人的公子？”

　　“阜卿猜对了，正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子。”秦桧打着哈哈，便进入正题：“他这次也要参加考试，还夸下海口，非要考个状元给我看看，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陈之茂打量着秦埙，说：“后生可畏啊，敢夸下海口，想必其才学也必是傲视天下的，下官必会多加留意。”

　　出了相府，陈之茂越想越气，心想，他要真有那等才学，还怕我埋没了不成？没有那等才学还要硬给他放到第一的位置吗？

　　考试一结束，陈之茂便把所有考卷连夜粗看一遍，发现一份思想成熟、思路清晰、思辨缜密、文笔极佳又兼备堪称书法碑帖的答卷，尤其是文章中表现出的复国抗金的意志，更令他爱不释手，这份答卷就是陆游的。陈之茂又找来秦埙的文章反复阅看，实在相形见绌。激动之下，他便毫不迟疑地把陆游取为第一名，把秦埙排在第二，心想，把秦埙取为第二已经是破例了，也算是对秦桧的一个交代吧！

　　考试的结果，又一次触怒了秦桧，他吹毛求疵地挑拣陈子茂的毛病，下令要追究考官的责任。同时，陆游的名字也牢牢地刻进他的大脑。一天夜里，几位挚友避开秦桧耳目，暗访陈之茂，告诉他秦桧下令要严惩、严办他。陈之茂说道：“我是为国选材，他是毁人误国。其灭我、罪我，任由他去。哪有只可言和，不可言战之理？士可杀不可辱！”

　　次年，陆游参加礼部的会试。主考官和参详官等，皆由秦桧提名，高宗照准。主考官御史中丞魏师逊、监察御史董德元等人都是秦桧的亲信。董德元，从誊录所取号，得知是秦埙之卷，喜不自胜，自言自语：“吾曹可以富贵矣！”遂定秦埙为第一。参详官、吏部郎中、权太常寺卿沈虚中，没等揭榜，便派小吏夜里逾墙，向其父秦熺偷报消息，真是为攀附秦桧，不择手段。为了不让陆游的光芒黯淡了秦埙，他们又遵从秦桧的意思，以“喜论恢复”“鼓动抗金”为说辞，宣布陆游的考卷无效，取消殿试资格，彻底把陆游踢出了榜单。

　　陆游三次赴试，秦桧的影响如影随形。出类拔萃者遭黜免，是从隋朝创立科考制度至北宋五百多年间罕有之事，而陆游成为其中最著名、影响最深远之人，这也引发朝野震动，有文献载：“天下为之切齿”。而对陆游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