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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本那的奇遇

  林阳

  巴瑶族人的高脚屋

  诗巴丹岛浮潜所见

  马布岛度假村

  通过亲身探索,让未知变成已知,是旅行的意义所在。与风情万种的城市、乡村相比,大自然的未知无穷无尽,更像探险,以至于十一年后回忆起来,仍意犹未尽,遂有了用文字记录的冲动。

  那年春节过后,中学同学卢开宇约我去马来西亚仙本那的马布岛一探究竟。卢开宇在外企工作,沟通能力一流,听得懂带有千奇百怪口音的英语,此前他组织的尼泊尔之旅,堪称极致。

  我们先从北京乘坐亚航的红眼航班到吉隆坡,在吉隆坡转机,三小时后抵达斗湖。斗湖的机场很小,不一会儿,其他旅客纷纷离去。因为是自由行,马布岛度假村理应派车来接,打电话时才发现闹了误会,他们以为我们去往另一座城市。不过没等多长时间,度假村就派车来接了,先在斗湖的宾馆住一晚,第二天再前往仙本那,马布岛位于仙本那的东南海域。

  一

  从斗湖的宾馆出发,一个半小时后,我们抵达仙本那的一个码头,在那里等待快艇。

  同行者中有两个欧洲人,携带着专业的潜水设备,交谈中得知,他们多次来仙本那潜水,连开快艇的人都认识他们。行驶四十五分钟后,快艇停在一座木建筑旁边,这就是著名的马布岛度假村。服务员递上一块毛巾,带着草香,清凉无比;又送来一杯鲜榨果汁,透亮的红色,味道酸甜。海风吹过,艳丽的热带花卉微微晃动,蓝绿交织的清澈海水下,海草摇曳生姿,小丑鱼、虾虎鱼自在畅游。听服务员说,那天,马布岛度假村共有四十多位游客。

  但见湖蓝色的珊瑚滩上,建起约二十座木屋,以栈桥相连接,栈桥两侧有盛开的红色三角梅,是马布岛标志性的存在。木屋装潢现代,唯美舒适,无论是前门还是后门的阳台,都面朝大海。夜晚,尽可枕着海声入眠,如果睡不着,就去看看沙滩,白色的鹭鸶、黑色的海鹰于不远处聚集,一边啄食,一边鸣叫。清晨,推窗即见朝霞晕染海面,白沙、绿树与湖蓝色的海水相映成趣,美得教人窒息。

  度假村的餐厅就在海上,由西班牙的餐饮团队管理。自助餐洋溢着热带风情,各种叫不出名的鱼、虾,鲜美无比,马来西亚的“国食”椰浆饭,怎能错过?水果的种类也挺多,印象最深的是木瓜,想不到自然成熟的木瓜如此美味。

  二

  吃完晚餐,我们四处闲逛,欣赏度假村里各种有趣的装饰物。无意间,我在告示栏中看到一则消息,是去诗巴丹岛(Sipadan Island)潜水的温馨提示。

  诗巴丹岛是“世界四大潜水天堂”之一,2002年,国际法院根据“有效控制”原则,裁定诗巴丹岛归属于马来西亚。2004年底,岛上的原住民全部迁出,诗巴丹岛就此成为一座原生态岛屿。为了保护当地的生态环境,每日登岛人数严格控制在一百二十人,且禁止留宿,行前还需预约。热门景点很难预约,我们没打算去诗巴丹岛,谁承想告示栏中显示有剩余名额,便意外获得了登岛的机会。

  第二天早上,我们从马布岛乘船赴诗巴丹岛,两座岛的距离很近,只需十几分钟。

  诗巴丹岛草木茂盛,阳光炽烈,几位同行者一登岛,就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我看见十几米开外有一条约三米长的花斑大蜥蜴,它侧过头,打量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又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才缓缓离去。

  接下来,我们要去领略海底世界的魅力了。由于没有深潜证书,只能浮潜,教练拿来面镜、呼吸管等浮潜装备,看得人眼花缭乱,真不如戴自己的泳镜自在。

  教练戴上面镜,带领我们下海。他攥着一根细铁棍,一方面便于指认海底的各种生物,另一方面也能防止海底巨物搞突然袭击。诗巴丹岛周围的海水从无色到黄色、湖蓝色,能见度极高,直抵三十米下的世界。阳光穿透水面,将珊瑚礁和小丑鱼、蝴蝶鱼等热带鱼群,映照得五彩斑斓。

  海底十分平静,并无介绍中说的“杰克鱼风暴”“梭鱼群风暴”,我没被成千上万条小鱼形成的“鱼球”环绕,更没发现白鳍鲨。据说白鳍鲨经常在浅水区巡游,它们生性温顺,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倒是有五光十色的鱼群与我擦肩而过,比如悠闲的小丑鱼、黑白相间的海蛇。我还看见一条大鱼凶狠地叼起一块珊瑚石,将其立在一旁,而后寻找石下的食物;本想近距离观赏的,见多识广的教练对我打出“噤声”的手势,又摆摆手,意思是此鱼凶猛,切勿靠近。要说最有趣的,还是大海龟,看见我们,它不慌不忙地游走。在海面上,我学着它的样子,笨笨地游;大海龟回头望了望,继而向深处潜去,我呆呆地凝视它远去的背影。

  正当我忘乎所以之时,无意间向右看去,眼前的一幕令我毛骨悚然——半米多长、战列舰般的大黑鱼正紧贴我的右脸,头部轮廓近乎垂直,前额突出,那令人惊骇的雪白大牙,透着凶狠;更可怕的,不是一条,而是几百条,从上到下,由近及远,像一堵又宽、又厚、又高的大墙。尽管这些大黑鱼不攻击人,只是排着整齐的队列游过,我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多年后我才得知,这种鱼叫隆头鹦哥鱼,以珊瑚、贝类、海胆等无脊椎动物及藻类为食,被评估为易危物种。

  三

  在马布岛度假村住了三天,返回仙本那作短暂休整。仙本那的海岸线很长,海产丰富,我们在鱼市上看到不少鱼,刚从海里打捞上来,新鲜又便宜。在中餐馆吃晚餐时,我发现鱼缸的角落里有条鱼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询问之下方知叫石头鱼。于是,那天的餐桌上,又多了道美味。

  在宾馆办理入住手续时,一位来自中国的老先生说他此行就是想寻找巴瑶族人居住的海岛,谁承想因为安全问题,旅行社取消了相关的游览项目。

  巴瑶族人居住的海岛,是全球摄影家最想到访的目的地之一,卢开宇在马布岛时就多次询问如何去这个海岛,没问出个所以然。结果,有个会中文的导游说如果我们想去,可以介绍一个朋友陪同。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一个马来西亚的阳光大男孩当导游,我们乘快艇向海洋深处进发。

  行驶约半小时,来到一个小岛,在这里填表按手印。工作人员告知,离开这座岛,就出了政府的管辖范围,风险自担。

  我们继续向北驶去,一路是珊瑚浅滩,海胆、海星密布,触手可及。水太浅时,导游就熄火,下去推着船走。

  巴瑶族是东南亚最后一支“海上游牧民族”,他们没有国籍,以捕鱼和种植海藻为生,主要分布在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度尼西亚之间的海域。仙本那附近有巴瑶族人聚集的小岛,那里没有台风、海啸的袭扰,环境宜人。

  登上巴瑶族人生活的小岛时,目之所及都是绿色,让我生出一种置身于《鲁滨孙漂流记》中的荒岛的错觉。我的思绪很快就被前来迎接的孩子们打断了,一群无拘无束的孩子们叫喊着,不断表演“绝活儿”——翻跟头和爬树——爬上一块大石头,摆个姿势,再往下跳;跑向一棵椰子树,三下两下爬上去,将一条腿盘在树上,双手打开,再摆个姿势……

  我们拿出糖果,向他们抛去,有的孩子抢到不少,有的孩子两手空空。我的夫人走上前,和一个两手空空的孩子打招呼,递给他一块“加应子”;他打开糖纸,有些疑惑,不敢吃。夫人又拿出一块加应子,吃上一口,鼓励他尝尝,他咬了一小块,先是皱眉头,到后来开始微笑,惹得旁边的孩子心生嫉妒。登岛前,导游告诉我们,只能给糖果,不能给钱,要保持巴瑶族人对生活的简单和纯粹。当然,从一些青年的眼中,还是能读出他们对外界的渴望。

  巴瑶族人为何世世代代生活在东南亚的海域,一直是个谜。相传马来王国时期,柔佛王室遭遇了一场可怕的海难,年轻的公主被突如其来的巨浪卷走,消失于茫茫大海。悲痛欲绝的苏丹命令最忠诚的侍卫出海寻找,严令“不见公主,永不归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侍卫始终没找到公主,他们既不敢违抗命令归航,又不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便选择以海为家,世代漂泊。

  导游驾驶快艇,带我们到海上寻访巴瑶族人的生活足迹——高脚屋村落。远远地,我看到漂亮的珊瑚滩上,有一座座高脚屋。所谓“高脚屋”,就是在珊瑚礁或红树林附近,将粗大的木头栽入水下,相互连接,再用竹板、丝篾、树叶做围墙、屋顶、地板,屋舍通常距水面一至两米。我很想看看高脚屋里的陈设,了解一下巴瑶族人是如何生活的,便请导游去沟通,有一户人家居然同意了。快艇停靠在高脚屋边,我走上去一看,发现高脚屋里空空如也,只有轻柔的海风;我很疑惑,不知他们是如何生存的。

  孩子们太欢乐了,划着木船嬉戏,笑容可掬。巴瑶族人手工打造的木舟称为“lepa-lepa”,在马来语中是“出去逛逛”的意思,船体狭窄,船头很高,适合在浅海航行。我们的快艇刚驶过去,孩子们便划着木船来迎接,两个三四岁的女孩,其划船技术之熟练,令人叹为观止。若是递给他们几块水果糖、几个气球,他们会迅速靠拢过来;有个五六岁的孩子一手划船,一手接糖,动作一气呵成。看来,这就是他们的全部乐趣。

  几十米外的海面上有一只木船,一个两三岁的男孩身体黝黑,眼睛和牙齿白得发亮,他手持木桨,站在木船上,默默地注视我们。湖蓝色的海面,美得极不真实,那只木船像镶嵌在玻璃里,又像悬浮在半空中,黑色的船影,于海底漂荡……

  据说巴瑶族人从小就学习潜水,会佩戴镶嵌玻璃片的木制护目镜,手持渔叉,潜入水下二十至三十米处,捕捉石斑鱼、贝类、海参等海产。他们相信海水、潮汐、珊瑚礁有神明庇佑,仅抓取足够维系生存的海产,不“竭泽而渔”;妇女们则划船到附近的岛屿,用这些海产换取淡水、大米等生活必需品。这里没有教育、没有医疗,保持着古老的生活方式,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如今,巴瑶族人站在文明碰撞的十字路口,不少年轻人虽已上岸定居、接受教育,却依然希望守护祖辈传承的渔业技艺与海洋信仰;他们所面临的,是如何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找到平衡点,为千年历史的“海上游牧民族”续写传奇。

  在仙本那的种种奇遇,令我毕生难忘,那里离天堂是如此远,又如此近……本版摄影 卢开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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