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第十四中学附属学校的副校长吴斌，即将年满60岁。原本今年11月就要退休的他，因为延迟退休政策而继续留校三个月。当了一辈子老师，他却因为一段十几秒钟的视频，意外走红。
△ 今年5月的暴雨天，吴斌撑着伞在校门口指挥交通的视频在社交媒体上走红。熟悉吴斌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护岗行为，他已经坚持了数十年了，朋友给他起了个绰号“马路天使”。在退休前最后这段日子里，记者再次找到了这位“马路天使”。
每天“失联”一小时的老校长
既是“护岗员” 也是“老娘舅”
杭十四附位于康桥地区，是一所九年制学校，共有2600多位学生就读。学校北门的这条龙腾路，双向八车道，很宽，前些年学校还特意在路中央放了一台单饼红绿灯。
学校规定学生按年级错峰到校，初三学生最早，早上7点至7点20分必须赶到，直到8点，最后一批学生进校。
吴斌通常在清晨6点10分抵达，吃个早饭，看会报纸，然后7点前准时出现在校门口。要是下雨天，保安室里常备着雨伞、雨靴和反光背心，准备齐全。
“这一个小时，我几乎不会看手机。”吴斌说，“每时每刻都有孩子穿马路，有车开过来。这时候刷手机接电话，是对孩子和家长的不负责。”
对于每天这一小时的失联，熟悉他的人已经习以为常。
护岗时，吴斌反光背心，戴着白手套，根本看不出是一位校长。他在斑马线上来回走动，手臂抬起又放下，哪怕前方没有来车，他也会伸出左手，右手招呼孩子快步走。
过了7点半，送娃的车流变得密集。吴斌紧盯着第二和第三车道，只要有一位孩子走在斑马线上，他就会快步上前示意车辆停下。“早高峰校门口都是即停即走，很多家长把孩子一放下，就急着一脚油门赶紧去上班。有些孩子会在路中央下车，这时候万一走进司机的视觉盲区，或者司机在看手机，就非常危险。”吴斌说。
学校老师也告诉记者，到了冬天，吴校长的护岗会更加认真。“学校本身位置就较偏，加上天气一冷，家长都选择开车接送。因此冬天的早晨校门口往往更拥堵。吴校长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丝毫不敢怠慢。”
车子多了，难免会有刮擦事故。这时候，吴斌总能发挥“老娘舅”的本事，孰是孰非，几句话就能把双方讲得心服口服。
“很多家长都是我以前的学生。”吴斌说，“看到老师过来劝，哪里还会再吵？”
把习惯带到每一所学校
34年，始终揣着一颗“怕”的心
吴斌是康桥本地人，从1983年走上讲台，他已从教42年，辗转多所学校，教了近半个世纪的数学。这些年，他已不再上课，每天给年轻教师听课、评课，做点传帮带的工作。
早晨护岗这件事，或许他是全杭州坚持最久的一位教师。1991年，他担任吴家墩小学校长的时候，就决定把这件小事坚持下去。那年，他27岁。
回忆起来，吴斌有些轻描淡写。“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刚当校长，干劲足，想认识学校每个孩子。其实当时学校上上下下也就百来个学生。早上的护岗，半小时就结束了。”
在吴家墩小学工作了13年后，他辗转于许多所学校，比如康桥镇中心小学、光明小学和新城实验学校等等。学校有远有近，场地有宽有窄，他把这个习惯像行李一样，带到了每一所学校。
“我没睡懒觉的习惯，这么多年习惯了早睡早起，生物钟也改不掉，所以才能坚持下来。”
吴斌的一位学生回忆，学校那时候不提供早餐，吴校长几乎每天在学校不远处的早餐摊挖一口拌面，吃完直接到校门口开始护岗。有几年，他在半山实验小学工作，上班要开车穿过整个康桥镇。为了准点护岗，他只能每天五点半不到就出门。
吴斌很骄傲地说，护岗34年，只要他在校门口守着，上学的孩子就没出过事，这是他职业生涯最骄傲的事情之一。
“能坚持这么久，还是‘怕’。”吴斌说，“孩子过个马路，往简单了说就是十几秒的事。可万一出了事，对家庭对孩子就是一辈子的事。我始终揣着一颗‘怕’的心在护岗。”
△ 学生写的一篇日记守护学生，却从没送过儿子上学
儿子说：“保护别人，是英雄的工作”
暴雨中守护的视频传开后，吴斌的举动打动了许多杭州人。短视频的评论区还有学生家长以及他曾经的学生留言，尽管只言片语，却写满感激之情。
吴斌说，后来很多媒体想来采访，他都婉拒掉了。“一件事做了很多年，真不会觉得这是一件什么大事情。”
即便如此，广为传播的视频还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变化。比如，原本校门口的车辆秩序总是有点乱，一些家长“随意性”挺强。到了下半年，吴斌能明显感觉家长们停车开车更讲秩序，愿为孩子的安全多等候一点时间。“能有点教育作用，总归是件好事情。”他说。
如今，学校领导和学生家长每天早晨也会来到门口和他一起护岗，马路两边都有人在，也更加安全。
其实吴斌还有一个小秘密，没有太多人知道。年轻时，他就患有强直性脊柱炎，背疼，腰痛，每到冬天发作更厉害。他苦笑说，自己每年到了深秋就要穿得厚一点，不敢着凉。这也是为什么他清晨护岗的动作会如此频繁，“动作多做一些，也是让自己的身子尽快热起来。”
要说唯一的遗憾，可能只有他见证无数家长送孩子上学，自己却从来没陪着儿子清晨去学校。“我爱人没抱怨过什么，毕竟结婚前我就开始护岗，她也一直知道。只是儿子成长这些年，辛苦她和我们父母了。”
吴斌说，儿子也支持自己三十多年的坚持。毕竟，孩子从懂事起就知道老爸每天起早摸黑去守护学生，等到自己读书的时候，就更理解了。
“我记得儿子小时候写过一篇日记，印象特别深。他写着，保护别人，是英雄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