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万青 著

　　晚上，博戏苑不打烊。朱掌柜叫人给侯家班的艺人乐师们叫了夜宵，自己在一间包房里设了个小宴，专门请蔺鼓师和薛驹小酌。

　　博戏苑有几间设宴的小包房，还有几间供赌客休息的客房。赢了钱的赌客饿了或者困了，可以在包间里点酒点菜，尽兴地吃喝，也可以在客房里休息，过夜；输了钱的赌客，如果借了赌场的钱，朱掌柜安排他入住客房，名曰让赌客休息，其实是将其禁了起来，然后让他通知家人拿钱赎人。

　　蔺鼓师本来就是好两口的人，见朱掌柜盛情，略一推辞，便带着薛驹留下来，进了包厢。包厢里摆一张四方桌，桌边摆了几把椅子，朱掌柜叫人在桌上摆了六碟小菜，一碟腌酸菜，一碟切成四瓣的咸鸭蛋，一碟酱牛肉，一碟猪头肉，一碟猪耳丝，还有一碟椒盐花生米。桌子上摆四个白瓷的酒杯，一只白瓷的酒壶。墙角一个木柜，柜里放了几瓶酒，是山丹的青稞烧头曲。朱掌柜上首坐，左侧是蔺鼓师，右侧坐着薛驹，下首是博戏苑跑堂的鲁五。负责摆菜添菜倒酒的鲁五从木柜里拿出一瓶酒，拔出瓶塞，注了一壶酒，青稞烧头曲的浓烈香气立刻弥漫到整个包厢里。蔺鼓师被酒香刺激得满嘴口水，他拿酒瓶对着鼻子闻了闻说：“朱掌柜，山丹的青稞烧头曲可是好酒，这酒劲大得很！”

　　朱掌柜叫鲁五将酒满上，端起杯子说：“蔺鼓师、薛公子二位，敝苑开张，你们台上台下忙了三四天，今日小闲，我朱某陪二位小酌几杯。听说蔺鼓师好酒量，喝酒痛快，朱某想一睹风采。今晚请蔺鼓师放量饮几杯，喝尽兴了就住在我家客房。另外，朱某是个不能多沾酒的人，倒有个不情之请，喝到高兴处，蔺鼓师拉一段胡琴，薛公子唱一段秦腔助兴。我们干的这个活，就是过的黑白颠倒的日月，今夜索性畅快一夜，蔺鼓师放开量喝，喝到尽兴时来一段如何？”

　　蔺鼓师端着酒杯，已经急不可耐，不等朱掌柜说完，便仰头干了一杯。鲁五赶紧又给蔺鼓师斟了一杯。朱掌柜端起酒杯在蔺鼓师面前举一举，略略抿一抿，放下酒杯说：“鲁五，你也坐了，放点眼力见，客人面前酒樽不空，这是待客的规矩。还有，敬客要频频举杯，一定要让客人高兴。”

　　鲁五没有坐，端起酒杯说：“蔺鼓师本来豪爽人，酒不劝自饮，来，我敬蔺鼓师三杯。”鲁五举着杯子，连喝三杯。蔺鼓师自然不推辞，满满地喝了三杯。朱掌柜夹一块咸鸭蛋给蔺鼓师说：“蔺鼓师痛快人，下点菜再喝。”朱掌柜、鲁五自是轮番地敬酒，蔺鼓师亦是来者不拒，十余大杯青稞烧头曲下肚，渐渐地眼光迷离，醉态显现，分明的白眼仁多，黑眼仁少，胡琴也变了调子，时有破布撕裂、锅铲刮锅的声音。又喝了两杯，蔺鼓师怀里还抱着胡琴，头一歪，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朱掌柜笑道：“蔺鼓师酒量也不咋的！喝醉了就睡，倒也是个安静的人。”他叫鲁五背了蔺鼓师去客房就寝。鲁五从蔺鼓师手里取了二胡，薛驹帮忙，将蔺鼓师半背半抬地送进客房，安置睡了。

　　自此以后，鲁五隔天就去接蔺鼓师和薛驹。蔺鼓师乐得晚上醉一次酒，可这段时间薛驹则先是沾了嫖，次是学了抽，又小试了赌博。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