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兵学拾萃】

　　作者：陈曦

　　《左传》是我国第一部叙事详密的编年体巨著。据统计，它共记录了492场战争，全面深刻地呈现了春秋时期的战争样貌和军事思想，因而又被称为“中国的第一部战争史”。毛泽东同志在其军事著作《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论持久战》中数次引述《左传》战例；习近平主席在其治国理政、强军兴军的系列重要讲话中，也曾屡屡引述这部典籍的至理名言。挖掘和阐释《左传》的军事思想，可以展示中华优秀传统军事文化的思想魅力与深远影响，也有助于领会习近平强军思想对中华优秀传统军事文化的传承发展。

　　早在孙武提出“兵者，国之大事”的著名论断之前，《左传》记述的历史人物便频频以“大事”一词指称战争了，其中最为人熟知的便是刘康公所说的“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左传·成公十三年》）。《左传》颂扬晋文公君臣在晋、楚城濮之战中“能以德攻”（《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政略高明是晋军打败强楚的主要原因。书中还显示了民心向背是衡量一个国家政治状况的重要指标，也是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鲁国之所以能够在长勺之战以弱胜强、打败齐国，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在于鲁庄公能够内修政治，取信于民；而“内弃其民”“疲民以逞”（《左传·成公十六年》），则是楚国在鄢陵之战败于晋国的根本缘由。这启示我们要深刻认识战争的政治属性，坚持军事服从政治、政略服从战略，做到始终同人民站在一起，始终保持军队同人民的水乳交融、生死与共的关系。

　　战争与和平是对立统一的，在一定条件下可以相互转化。“以武止戈”一词出自《左传·宣公十二年》：“楚子曰：夫文，止戈为武。”楚子即楚庄王，他认为“武有七德”，具有禁止强暴、消弭战争、安定百姓、协和众国、丰富财物等功效。我们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绝不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要有强大军事力量、有打赢能力，才能从战略上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用对方听得懂的语言同他们对话，用胜利赢得和平、赢得尊重。

　　军事领域是竞争极为激烈的领域，积极进取才能掌握先机和主动。战略主动来源于超前布局、抢抓机遇。《左传》曾三次引用《军志》“先人有夺人之心”，凸显了军事斗争中审时度势、夺占先机的重要性。战略主动还来源于谋求革新、打破陈规。《左传》记述了春秋时期花样翻新的作战方法，如设伏诱敌、设间用谍、声东击西、火牛阵、空城计、连环计等。《左传》还记述了春秋时期顺势而变的军事制度创新，如魏舒的“毁车以为行”（《左传·昭公元年》），将车兵全部改为步兵，大大提高了灵活性和攻击能力，为维护晋国的霸主地位提供了强大军事保障。这启示我们，现代战争战场环境复杂，战况瞬息万变，技术更是日新月异，对手的策略也难以预测，就更加需要采取灵活应变的策略，才能在战争中赢得主动。

　　清人冯李骅在其《左绣·读左卮言》中称赞《左传》“工于叙战，长短各极其妙……篇篇换局，各各争新，无怪古今名将无不好读此书也”。春秋军人能打仗、打胜仗的精神风采，得到《左传》浓墨重彩地呈现。《左传》描述了春秋军人不惧强敌、顽强战斗的感人事迹。例如曹刿在齐、鲁长勺战后发表的宏论：“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左传·庄公十年》）这句千古名言说明了战斗精神对于军人克敌制胜的不可或缺，至今仍能激励新时代官兵积极培育战斗精神，牢固树立敢打必胜的信念。

　　军事斗争是一门艺术，不仅仅有勇气，还得讲究方式方法。《左传》在这方面也提供了不少启人深思的事例，彰显了软硬兼施、刚柔相济的军事谋略艺术。例如晋文公在城濮之战中的“退避三舍”：在即将与楚军决战的关键时刻，晋文公突然宣布自己将兑现当年向楚成王的承诺，下令晋军“退避三舍”。这样既释放出善意的和解信号，争取到了政治上的主动，同时又能在敌人穷追不舍时诱敌深入、后发制人。这些高超谋略，启发我们深入掌握军事斗争艺术——不仅要敢于斗争，还要善于斗争，既坚持原则，又讲求灵活，谋求更大突破，争取更大胜利。

　　（作者单位：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

　　《光明日报》（2025年12月14日 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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