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南京城陷,侵华日军的铁蹄踏碎了古都的安宁,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让无数民众流离失所……那是南京城历史上的至暗时刻,无数普通人的命运被彻底改变。在毁灭与屠杀的阴影下,为保存中华民族的文化血脉、教育根基与工业火种,一场规模空前的战略性迁徙正悄然铺展。
贵州地处西南,是连接四川、云南、广西、湖南等地的交通枢纽。全面抗战爆发后,大量人口、工厂、学校、政府机构等向西南大后方转移,贵州成为人员转移的关键通道,为保存抗战力量和国家命脉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物品与文化遗产:国宝的艰难之旅
国宝文物的西迁之路,是这场迁徙中最为惊心动魄的篇章。
1933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华北告急,平津震惊。故宫博物院理事会临时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将文物转移,以避免国宝毁于战火。1933年至1936年,故宫文物分五批运至上海,包括文献档案、图书古籍、陶瓷、青铜器、书画、玉石器、漆木器、文玩、珠宝等。故宫文物分批迁往上海两个月后,故宫博物院理事会议决定在南京建立分院,并于朝天宫建立文物保存库。
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军逼近南京,文物被迫二次西迁,分南、中、北三路向大后方疏散。这其中,南路80箱共计1022件国宝文物由庄严、曾湛瑶、那志良等人押运,经汉口、长沙运至贵阳暂存。1938年文物抵达贵阳后,存放于六广门北大营。
转移中拍摄的老照片这批文物中书画类数量占比超80%,以宋元明清名家书画为主。涵盖中国书画史巅峰之作,包括宫廷御笔、文人墨迹、院体画与写意画。
为了文物安全,当时安顺籍教育家张廷休推荐家乡华严洞作为文物存放处,经考察后,1939年初,藏存在贵阳的80箱文物装成15辆大卡车,在庄严等人的护送下,辗转运至安顺华严洞。
选择华严洞,是因为它具备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华严洞位于安顺西秀区华西办华严村,洞极深邃,洞口宽敞,夏凉冬暖,湿度稳定,非常适合文物保存。此外,洞口古木森森,还有一座古庙作为掩护,隐蔽性极强。
在民族存亡之际,国宝南迁不仅是对文物的保护,更是对文化命脉的延续。这段历史不仅是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史上的重要篇章,也是中华民族团结一心、共克时艰的生动写照。
华严洞藏故宫博物院历代书画珍品展学校与教育机构:弦歌不辍,文脉西迁
1937年7月到1938年8月底,全国108所高校被轰炸破坏的达91所,其中被破坏较严重的25所高校不得不暂时停办。为了保卫文化尊严,保存文脉,大批学校纷纷内迁。
战时迁入贵州的外省院校达23所,其中大夏大学、湘雅医学院、之江大学工学院迁贵阳;唐山工学院迁平越(今黔南州福泉县);中正医学院迁镇宁;广西大学、桂林师范学院迁榕江。1944年底,黔南事变发生、独山沦陷后,又有部分高校再次迁移。
在贵州期间,大夏大学为当地师范教育发展奠定了基础。回迁上海之前,其教育学院并入国立贵阳师范学院,这也是贵州省第一所培养中学师资及研究高等师范教育的大学,即今日贵州师范大学前身。2000余亩花溪校区则并入贵州大学,成为今天贵州大学东校区的重要基石。
大夏大学在贵阳办学的旧址。图片来源/大夏大学历史陈列馆湘雅医学院在贵阳修建的湘雅村,作为特殊文化符号保留至今,成为贵阳城市文化的一部分。他们留下的不仅是疾病防治手册,更是贵州公共卫生生动的启蒙史。这一段段跨越山海的校地情缘,无论在何种时空里都被人们以同样滚烫的心意深情铭记。
工厂与工业设备:工业火种的移植
抗战期间,贵州作为抗战大后方和战略屏障,其工业体系在内迁企业和本地建设的推动下得到显著发展,涉及兵工、民用与重工业等多个领域。
如迁徙到贵阳的第44兵工厂。该厂前身是1936年7月由国民政府军政部兵工署在南京蟠龙里筹建的中央修械所,旨在适应枪械修理需求。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中央修械所于1938年冬迁至贵州贵阳,并于1939年1月接收原贵州机械厂的虹桥机器工场作为所址,重新建所复工。1940年春,该所扩编为中央修械厂,并接收了沅陵修炮厂和汉阳兵工厂的部分资源。1943年7月,奉命正式改组为兵工署第44兵工厂;1944年1月,又接收了桂林第43兵工厂的人员与设备,进一步扩大规模。
1938年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石林兵工厂、沈阳兵工厂、江陵兵工厂等几家兵工厂陆续迁至贵州桐梓,改名为第41兵工厂,直属国民党军政部兵工总署西南分署领导,职工和家属近两万人。第41兵工厂厂址在桐梓的傅家龙洞,1939年初投产,生产中正式步枪、捷克式轻机枪。该厂迁到桐梓的时间长达7年,成为以生产步枪、机枪为主的专业厂。
四十一兵工厂在桐梓的厂址另外,为解决生产动力问题,该厂成立水电工程处,邀请清华、浙大、东北、西北、工大5所大学的专家、教授一同参与设计。最终建成了装机容量为576千瓦的天门河水电站,既解决了军需,还可提供民用。2019年,桐梓天门河水电站被列入“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工厂西迁,给贵州带来了近代化的机器设备和先进的生产技术;另一方面,贵州山岭纵横的地形地貌,成为内迁企业建厂、生产、避免敌军破坏的可靠屏障。军工企业的产品得以源源不断运往前线,支持对敌作战,民用企业的产品成为战时经济的有力支撑,突出了贵州作为坚不可摧抗战大后方的地位。
抗战期间从南京到贵州的迁徙,是一次悲壮而伟大的民族生存空间的战略转移。它不仅仅是地理上的移动,更是人力资本、工业能力、文化血脉和国家珍品的保全与再生。这场迁徙将东部中心的现代化要素注入了相对闭塞的贵州,深刻改变了贵州乃至整个西南大后方的历史轨迹,为坚持长期抗战并取得最终胜利提供了不可或缺的物质与文化支撑。这段历史,是中华民族不屈不挠、浴火重生的生动写照。
记者:张 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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