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部门联合启动为期一年的非法救护车整治攻坚战，记者走访发现

记者近日在广州白云区海虹停车场看到，这里停着近40辆悬挂粤V、粤D等车牌的转运车，部分车辆甚至无牌无单位标识、无编号、无电话……这些车辆可能正是国家卫生健康委明确界定的“黑救护”。

今年11月，国家卫健委等六部门联合启动为期一年的非法救护车整治攻坚战，剑指“黑救护”乱象。但记者在广州多条高速路上仍不时看见无单位标识、无编号、无电话的“救护车”。业内数据显示，目前，广州正规非急救转运机构仅有两家，合计运力不足150辆，而“黑救护”数量却高达近400辆，他们以“零成本”运作、仿冒“正规军”等方式悄然在医院揽客。

“黑救护”成本低隐患多

哪些车辆属于“黑救护”？六部门联合发布的整治通知明确，车辆登记使用性质不是“救护”，但从事院前医疗急救和医疗照护转运服务（指由医疗机构提供，需要医疗支持但不以急救为目的的患者转运服务）的非法车辆。

广东民航医疗快线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民航医疗快线”）与广东安捷急救转运中心（以下简称“广东安捷”）是广州仅有的两家“正规军”。前者获省卫健委资质，后者经广州市卫健委审批。“正规军”运营标准堪称苛刻，每辆转运车必须配备专业医疗设备，随车医护人员须具备执业资质，还需定期接受应急处置培训，以应对路况风险和患者病情突变。

“黑救护”的“门槛”则低得多，“买辆二手车，家人当‘医护’，印些小卡片就能开工。”民航医疗快线董事长陈仲仁的话道破了“黑救护”的低成本生存逻辑。

在海虹停车场，记者看到的“黑救护”大多悬挂外地车牌，部分车辆干脆“裸奔”无牌。民航医疗快线工作人员透露：“有的‘黑救护’完全脱离监管，像货运车一样全国各地到处跑，今天在内蒙古接活，明天就可能跑到北京。”“黑救护”一般是在医院周边派发小卡片，凭借“低价”噱头吸引患者家属。

广东安捷的投诉记录更揭露了“黑救护”的多重隐患。“从2017年开始，就有黑车冒用‘安捷’名义揽客。”广东安捷董事长赖汉乐气愤地说，这些“黑救护”的随车人员多无医疗资质，曾有患者转运途中突发心搏骤停，随车“护士”竟连除颤仪都不会操作。坐地起价更是常态，“在高速上突然加价，心电监护按公里收费，家属不答应就停在路边。”

2020年起，广东安捷针对两家冒用品牌的公司提起知识产权诉讼，虽胜诉并获法院侵权认定及赔偿判决，但执行陷入困境，赔偿款至今未到账。

转运市场需求旺缺口大

据介绍，120救护车主要负责日常院前急救、转运伤病员、处理紧急疫情、突发事件紧急救援现场处置、突发公共卫生应急处置、重大活动或特殊事件医疗保障以及运送血液、疫苗等特殊物品的专业特种车辆。

非急救转运则是指从事院前医疗急救和医疗照护转运服务（指由医疗机构提供，需要医疗支持但不以急救为目的的患者转运服务）。

“广州120日均接数千个电话，30%-40%是非急救需求。”陈仲仁点出行业乱象的核心症结。

按照规定，120急救系统遵循“就近救治”原则，仅负责院前紧急救治。而跨区域转运、院后康复转运、重症康复期转运等需求，长期处于供给缺口状态。

需求催生细分市场，但正规机构的运力却难以填补空白。民航医疗快线在大湾区70%地市布点，近100辆转运车日均服务500名患者；广东安捷在广州有33辆转运车，揭阳地区另有部分运力，日均服务40-50单，节假日增至七八十单。“两家公司加起来不足150辆运力，面对广州庞大的市场需求，根本不够用。”广东安捷总经理助理张吉雨坦言。

同时，正规机构所需成本较高。“正规机构建站需300-400平方米场地，必须配备副主任医师领衔的医疗团队，年维护成本也很高。”陈仲仁算了一笔账，正规的转运车需承担回程空驶费用，起步价达10元/公里以上；“黑救护”近乎零成本运营，可报出每公里5元的低价。

不过，正规机构虽运力不足，但服务却能精准匹配需求。陈仲仁举例，湛江至广州380公里转运，普通救护车4小时可达，对急症患者还可调用直升机；长途转运还能对接高铁绿色通道，实现“床对床”无缝衔接。

“正规军”面临扩充难题

“想扩不能扩”是正规机构面临的难题。广东安捷成立11年来，新增车辆指标始终未获批准，只能在原有车辆报废后更换；民航医疗快线自成立以来，运力扩张也受到严格限制。“广州每天非急救转运需求那么大，我们33辆车连基本需求都满足不了。”赖汉乐说。

张吉雨坦言，目前，全国尚无非急救转运专项法规，车辆数量审批、站点设置标准、服务规范等细则暂处空白，导致主管部门审批无据可依。同时，行业监管涉及卫健、交管、市场监管等多个部门，职责边界不清，形成“多头管、都不管”的尴尬局面。

“黑救护”无需固定站点，通过电话、微信接单，今天在广州揽活，明天就能跑到深圳，后天又可能出现在广西，监管部门难以追踪。

为破局，民航医疗快线参与制定广东省应急救援标准，广东安捷牵头编写行业团体标准，这两家机构均开通官方查询渠道，并与广东省人民医院、南方医院等知名医院签订合作协议，在医院公众号上线微信小程序等。

业内人士建议“堵疏结合”

此次六部门专项整治已精准靶向行业痛点：要求救护车喷涂二维码，扫码可查所属单位与投诉电话；建立全国动态数据库，实现“谁发证谁负责”；严厉打击牌照买卖、挂靠等行为。业内有关人士透露，肇庆某违规急救站已被撤销名称，100余台违规车辆正逐步清退。

业内人士指出，治本还需“堵疏结合”，既要严查黑车与牌照黑市，也要加快完善制度供给。

业内人士建议三方面同时发力：一是尽快出台全国性非急救转运专项法规，明确车辆审批、人员资质、服务流程等标准，让监管有法可依；二是建立多部门联合执法机制，打通信息壁垒，实现“黑救护”全国联动查处；三是优化正规机构审批流程，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扩大运力供给，填补市场空白。

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

编辑：邬嘉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