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万青 著
郜先生觉得只是说说还不行,就领韦黔找到蒲家大佬,声明薛家越规逾制,乡邻必须制止。蒲家大佬蒲正席也很认同,要韦黔出面制止。韦黔推辞:一个村子住着,撕破脸皮,后人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多了族间的摩擦,结下梁子,遇事必然你争我斗,多少代无法消弭。最好四道岘子出人阻挡,我们按礼数,不出面拦着。
按照郜先生说出的规矩,应该由蒲姓联合几家大户,利用祭奠烧纸时与薛家交涉,更改棺材底色,画龙改画螭虎,螭虎图案也似龙非虎,只是不伸龙爪,龙爪藏在腋下。再说,螭虎乃龙之九子,富贵之神,不会辱没了薛五佬。薛五佬毕竟是县里的头面人物,捐的贡生也是贡生,不管什么名头,规矩还是要讲。蒲家大佬同意就这么办,由郜先生后晌上薛家祭拜,提出越矩之事,让薛家改了棺材的画法,大家相安。
韦黔问郜先生,要是薛家不同意该怎么办,薛家是大户,兄弟五个的后人加起来也七七八八,长工也有几十个。这种事闹起来容易出格。郜先生一根犟筋,说:“不合规的事,人人要管。棺材上皇家达官才能金色打底。后人没有功名就是不能画伸爪的龙,坏了规矩,以后谁家还追求功名,谁家还开馆向学!不开馆向学,人人不追求功名,只追逐银钱,礼崩乐坏是迟早的事。这是大是大非,含糊不得。我和薛五佬什么关系,但事关礼乐,就是薛五佬在世,他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郜先生言之凿凿,韦黔又在边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撺掇,不由得蒲家大佬不同意。郜先生要亲自去说服薛家,事不宜迟,定了下午就去。
韦黔又问郜先生,如薛家一意不同意怎么办。郜先生略一思考,说:“那就只能刮掉他们的龙。”至于怎么刮,郜先生说,讲明道理,薛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实在不得,出殡时着一人拿一瓦片刮嘛。当然,刮几下也就是臊他个脸,表明这事不能做。蒲老爷安排个佃户,许些好处,出面在龙爪上刮几下,意思到了即可。拦人出殡那可是出人命的事,刮的人必须趁乱跑掉。如果薛家同意了,相安无事,大伙帮衬着薛五佬入土为安。
蒲家大佬、韦黔赞成郜先生的法子。蒲家大佬邀韦黔及郜先生到家吃了中饭,略饮几杯酒。郜先生和韦黔奔薛家水。到了薛家水村口,韦黔说此事他不便出面,还由郜先生自行其是,他径自回家了。
郜先生进到薛家,薛家几位长辈都迎了出来。郜先生招呼了,跪到灵前烧了几张纸,上了几炷香。行礼毕,先生围着棺材走了一圈,然后拉着薛元昌说:“找个僻静的地方,商量个事,你们的老弟兄都参加。”薛元昌见郜先生郑重,便去薛奇昌家。薛奇昌家人都在丧事上,大门二门都没锁。三个老弟兄簇拥郜先生进了薛奇昌家,众人没有上炕,坐在堂屋的八仙桌边。郜先生直说:“薛大掌柜,我有话说,要有异议,大家商量。”薛元昌:“你说你说,有啥难事?没有不好说的。”
郜先生说:“薛大掌柜,薛五佬的棺材谁定的底色,谁让画的龙?”薛元昌答:“黄画师定的底色和龙,有什么不妥吗?”
郜先生接茬说:“我说嘛。肯定是黄画师的主意。可他错了,五佬的棺材金色打底,画龙不合规矩,按财力,五佬画什么都能说过去,但膝下子孙没有一点功名,金色打底、画龙都是违规逾矩。”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