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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收藏过的齐白石书画

  ▌张德斌

  今年是著名作家夏衍(1900年-1995年)诞辰125周年和逝世30周年。夏衍的一生与20世纪同行,他既是社会活动家,又是文艺工作者,同时还对书画收藏有浓厚兴趣,收藏了数十幅齐白石画作。夏衍晚年将各类藏品无偿捐献给上海博物馆和浙江省博物馆,其中25件(套)齐白石书画作品至今仍留存在浙江省博物馆。

夏衍

  偏爱齐画 生机盎然

  夏衍收藏齐白石的书画作品,开始于上世纪50年代初,而且在他整个书画收藏生涯中,入手的第一幅就是齐白石画作。

  1988年11月30日,夏衍在给时任浙江省委宣传部长罗东的信中,这样写道:“五十年代我在文化部时,忽然对文物发生了兴趣,当时运动频繁,我为了‘苦中作乐’,迷上了‘扬州八怪’和齐白石的作品……这些书画在‘文革’中全被抄走,三中全会后几经周折,总算收回了百分之八十,点了一下,还有齐白石画二三十幅……”

  对于收藏齐白石作品的情况,夏衍在这封信里说得比较简略。藏书家姜德明1992年曾访问夏衍,并就书画收藏话题与夏衍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对话。据姜德明《夏衍谈画记》一文记载,姜德明本以为夏衍的画一定是在上海买的多,因为解放初期社会变革巨大,流散到市场上的古玩字画很多,不值钱,而当时夏衍是在上海工作和生活。不料夏衍回答说:“不,我收藏的第一张画,还是在北京买的。那时我常到北京来开会,顺便就到琉璃厂去逛逛。有时是北京的朋友陪我去。吴祖光认识齐白石,我开始收藏的第一张画就是齐白石的。”

  姜德明问夏衍,为什么在上海不买画呢,上海的文物商店不是很多吗?是不是平时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去访画?夏衍回答说:“那倒不一定。上海文物商店的字画确实不少,收藏家也多,但是南北两地还是有点区别的,所谓京派和海派的遗风吧。好像上海收藏任伯年、吴昌硕、黄宾虹画的人更多些,收藏北方画家(作品)的人就少,包括齐白石的作品。”

  姜德明又问夏衍,何以喜欢齐白石的作品?夏衍的回答是:“我喜欢齐白石的画有创造精神。他的画充满了活力和生活气息,不古板,也没有一点匠气,这是很不容易的。你把他的画跟别的画家一比,就是不一般!”

  据《夏衍谈画记》记载,夏衍结识了白石老人之后,接触渐多,特别是他调来北京,在文化部工作,主管电影戏剧外,有时又兼管文物和美术工作,从齐白石手中得画方便多了。有的得自画家的当场泼墨,画件上还写着“夏衍老弟”的题款,甚是亲切。

  在夏衍捐献给浙江省博物馆的一幅《墨虾图》上,齐白石题写:“夏衍先生正。借山老人白石,九十一岁。”按齐白石自己的年岁算法,他91岁是在1951年。这应是夏衍最早收藏的一幅齐白石作品。此时夏衍仍在上海工作,应该是他“到北京来开会”时所得。

  正如夏衍对姜德明所言,他收藏齐白石书画作品,与吴祖光有很直接的关系。夏衍与吴祖光都是剧作家,同时夏衍又在文化领域工作,吴祖光在政府也有相应职务,两人工作上联系多,私交也很好。吴祖光出身于书香世家,其父吴瀛是故宫博物院创建人之一。据《新凤霞回忆录》记载,新中国成立初期新凤霞与吴祖光结婚后,住在东单西观音寺胡同,“在这个胡同里有一个和平画店,有大量齐白石老人的画。祖光最喜爱画,买书买画是他最大的乐趣和唯一的嗜好。我们家买了不少齐白石老人的好画,有大幅的,也有小品,不少都是精品。”1952年7月4日,新凤霞拜齐白石为干爹。次日,吴祖光、新凤霞夫妇应邀到西单跨车胡同齐白石家里做客,齐白石当场绘制一幅《秋叶鸣蝉》图相赠,画上题款:“祖光凤霞儿女同宝。壬辰七月五日拜见九十二岁老亲题记。”在这样的背景下,吴祖光向夏衍推荐购藏齐白石的画作,就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了。

齐白石《刺藤野果》

  优选佳藏 价值可观

  夏衍收藏齐白石书画作品,显然经过了非常审慎的精选,所以这些藏品在时间上跨越了齐白石从青年到晚年的整个创作周期,绘画题材包括花卉、蔬果、水族、昆虫、人物、山水等,书法有行书与篆书,几乎覆盖了齐白石书画全部创作范围,而且每件藏品都各具特色。

  从创作时间来看,其中最早的当属创作于1894年的《诸葛亮》立轴。此画题款:“屡顾茅庐感使君,隆中策早定三分。南阳鱼出欣逢水,西蜀龙飞便得云。持己一生惟谨慎,出师两表见忠勤。何图永镇蛮方后,遗恨空屯北伐军。”此画无年款。中国美术馆收藏有齐白石的另外两幅人物画《东方朔》和《郭子仪》,与《诸葛亮》在选题、尺寸、书法、题诗各方面都相一致,应是同一条屏中的三件。《郭子仪》画上有年款:“光绪二十年十一月上九日”,即公历1894年12月5日。齐白石早期绘画作品存世非常稀少,这幅《诸葛亮》立轴对于研究齐白石绘画、书法与诗歌创作历程,具有很高的价值。

  《刺藤野果》立轴是齐白石自己十分珍爱的作品。此画上有齐白石两段题款,画左侧题写:“不加锄挖易成荫,倒地垂藤便著根。老子画时心怕杀,实无可食刺通身。家山多此刺藤,不知为何名,借山馆四围尤多。既不能近人,又不能御盗寇。笑天之好生,不择物也。壬戌冬,白石山翁并题记。”此画创作于壬戌年的冬天(约合公历1922年底至1923年初)。画的右侧有1925年的另一段题款:“此幅画于京华,深藏簏底,已越四年。如儿见之,以为工矣。梅儿闻之,求赐,即与之。时乙丑夏五月二十又八日,乃翁记。”“如儿”即齐白石三子齐良琨;“梅儿”是齐白石的次女阿梅。阿梅对文艺颇有天赋,可惜婚姻十分不幸,“自嫁到宾氏,同夫婿不很和睦,逃避打骂,时常住在娘家,有时住在娘家的同族或亲戚处。听说她的夫婿,竟发了疯,拿着刀想杀害她,幸而跑得快,躲在邻居家,才保住了性命。”很可能正是由于阿梅的不幸婚姻,导致齐白石赠给她的这幅画,最终还是流入市场,并被夏衍买得。

  《松鼠图》背后有个十分特殊的故事。众所周知,从丁丑年(1937)起,齐白石就给自己虚加了两岁,当年就算77岁了。齐白石四子齐良迟在书中曾特别强调:“在他一生问世的画幅中,他的落款就没有七十五岁、七十六岁的画。”但是在这幅《松鼠图》上却钤盖着一方白文印“七五衰翁”,应该是已预先刻好,准备新年到来之后开始使用的。这幅《松鼠图》成了目前所知钤有此印的唯一画作。同时,也可以借此判定此画的具体创作时间,是在丁丑年(1937)农历正月初一至三月十二日之间。

  齐白石对书画艺术的独特见解,时而会在书画款题中表达出来。比如在一幅《芍药小鸟》上,齐白石题写:“作画之难,难在脱尽画家习气,方能使人以为怪。”在一幅行书作品上,齐白石题写:“余行年六十,学书不成,以为书不必工,旦(但)能雅足矣。尝见人摹写汉碑,其用笔摆舞做成古状,以愚世人,尝居海上,时人称为书中之圣,书中之王。深知书中三昧者耻之。今渭城仁仲索此,余之大惭,知书者自知耳。白石老人璜。”对于陈陈相因的画匠习气、矫揉造作的书法做派,提出了十分尖锐的批评。

齐白石《诸葛亮》

  失而复得 整体捐献

  十年动乱期间,夏衍的收藏受到了严重冲击,后几经周折,总算收回了百分之八十,夏衍说,“这些东西我的子女都没有兴趣,留给他们不仅没有用处,而且可能会流失。”所以他决定捐献给博物馆。

  将近一年以后,身体上的一次变故使夏衍加快了书画藏品捐献的进度。

  夏衍对浙博人员说:“我不是收藏家,出于爱好,平时有点钱,就随时买一点。主要是扬州八家和齐白石的作品,也有一些吴昌硕和其他书画家的。纳兰成德的诗词手稿已捐给上海博物馆,现在把扬州八家和齐白石等人的作品送给浙江博物馆,算是了却一桩心事。拿去以后,要求在捐献的书画上盖上‘仁和沈氏曾藏’印一方。这方印是齐燕铭同志1976年3月刻的,是他的绝作,不久他就去世了。原先他设计的印文是‘仁和沈氏珍藏’,后来我把‘珍’字改为‘曾’。”说罢,他叫女儿沈宁把藏印拿了出来。在清点造册过程中,夏衍先生自始至终在旁陪同,或介绍某些作品搜求的详情,或介绍某些作品的具体内容。

  如今,夏衍捐献的这二十余幅齐白石书画珍品,已入藏浙江省博物馆36年,受到无数观众的欣赏与赞叹。夏衍将价值巨大的书画、邮票等藏品无偿捐赠给公众机构的行为,也同样是值得我们景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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