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

　　周末，我带着儿子去小菜园摘菜。苏州青、红菜薹长势不错，残留的几棵大白菜又干瘪又蔫巴，完全没有采摘的必要了。再看隔壁李婶家的，一棵棵白菜胖乎乎、绿油油的，宛如博物馆里的展示品。不得不承认，我们之间的这场“白菜大赛”，我完败！

　　记得白露刚过，我便迫不及待地在菜地里育下了白菜秧苗。这片不足半亩的菜地是从附近老农张伯手里租来的，自从有了这方小天地，我就和隔壁李婶展开了一场无声的“种菜大赛”。

　　李婶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是种地的老手了，而我这个在写字楼里待了十年的都市白领，唯一的种菜经验来自手机里的种菜游戏。为了弥补经验上的不足，我特意开车去市郊的农资店，买了最贵的进口白菜种子和有机肥。

　　国庆假期，我拉着先生在地里忙活了整整三天，我们按照网上的教程，先松土，再施底肥，最后小心翼翼地移栽秧苗。看着地里整齐排列的嫩绿幼苗，再看看李婶地里还残留着夏天作物的枯藤，我不禁暗自得意：“这次总算能赢她一回了。”

　　秋雨绵绵，几场细雨过后，我的白菜苗像被施了魔法般疯长，才一个月，叶片就已经舒展开来，在秋阳下泛着油亮的光泽。而李婶这时才慢悠悠地开始整地，她佝偻着腰，一锄一锄地翻着土。

　　“李婶，我的白菜都长得好大了！”我忍不住隔着篱笆喊道，声音里掩不住的得意。“不急哩，”李婶直起腰，擦了把汗，“白菜要经霜才甜，现在种正合适。”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心想这不过是输家的托词。回到家里，我立即上网查资料，看到有人说早种早收，心里更踏实了。

　　果然，我的白菜率先包心，第一批收获时，我特意把青翠饱满的白菜摆成扇形拍照，发到朋友圈，配文：“自家种的有机白菜，纯天然无污染”。不到半小时就收获了几十个赞，还有同事留言说要来我家参观菜园。我得意极了，故意挑了几棵最漂亮的给李婶送去。李婶客气地赞道：“种得真好啊！我家的还得等些日子呢。”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我的白菜停止生长时，李婶家的白菜长势正旺。经历了霜降，她的菜叶比我当初的更厚实，就连包心也包得更紧实饱满。立冬那天，她送来几棵圆滚滚的大白菜，在品尝后，我发现她的白菜格外清甜，比我早收的那些味道好得多。

　　“怎么会这样？”我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忍不住去请教李婶。李婶一边摘菜一边说：“种菜不是越早越好，我选在寒露前后，这时候天气转凉，虫害少了，白菜长得慢但更结实。”她又指着菜地角落的堆肥桶，“我用落叶和厨余垃圾做的有机肥，比化肥更养地。种菜也有讲究，白菜要经霜才甜，我都是看节气来种。”

　　不知怎么，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上周儿子考试后说的话。那天他拿着95分的数学试卷回家，我却苛责他为什么没考到100分。孩子委屈地说：“妈妈，你总是拿我和别人比，可是有人从幼儿园就开始学奥数了，我能考优秀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站在李婶的菜地边，闻着泥土的清香，我有所感悟。种菜和育儿何其相似，每颗种子都有自己的生长节奏，就像每个孩子一样。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没有检查儿子的作业，而是和他一起在阳台上种了几盆小萝卜。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种子埋进土里，我更加坚信，也许教育就该是这样——不是揠苗助长，而是静待花开。

　　如今我的菜地里，不再只有整齐划一的白菜畦，我学着李婶的样子，在不同的时节种不同的蔬菜，也开始收集落叶做堆肥。儿子周末常来帮忙，我们一边浇水一边聊天，他说学校的趣事，我讲蔬菜的习性。有时候，他会突然冒出一两个关于植物的问题，眼睛里闪着求知的光，比任何考试成绩都让我欣慰。

　　插图 王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