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是谁？

　　他是《红旗飘飘》《家园》《水上花》等歌曲的创作者，是为谭维维、单依纯、黄绮珊、韩磊、那英、孙楠等众多歌手创作大量作品的音乐人。他拿过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的桂冠，也曾凭《红旗飘飘》红遍大江南北。他曾五次获得“五个一工程”奖，并多次担任CCTV青年歌手大赛评委。

　　如今他悄然转身，从聚光灯下走向山河之间，将目光投向祖国的山野民歌，在那些未经雕琢的民族民间音韵中找寻创作的灵感。近日，在李杰推出的“家园计划”有了全新成果——《家园·陕南回响》专辑全球发行之际，他接受本报记者独家专访，一段从流行舞台到民间土壤的音乐旅程逐渐展开。

李杰（右一）与民歌手进棚录制

　　步入歌坛

　　19岁叩响谷建芬的家门

　　李杰从小喜欢音乐，曾被父亲送到少年宫学习，青年时期在菜市场卖过菜，当过文艺兵，还在针织厂织过袜子，直到考上了辽宁歌舞团。1984年，一位从北京来的女中音歌唱家把著名作曲家谷建芬的地址和电话交到19岁的李杰手中。“当时，谷建芬老师正在办声乐培训班，为中国歌坛培养人才，她鼓励我去试试。”李杰回忆。

　　李杰从东北来到北京，没提前打电话，直接就敲开了谷建芬家的门。开门的正是谷建芬本人，听说眼前的长头发小伙子想考培训班，坦诚相告：“我们的培训班人已经满了。”一听这话，李杰心凉了半截，仍鼓起勇气请求给她唱几首歌。

　　“唱了两首歌，谷老师说你再唱几首，我就继续唱。”唱了刘文正，又唱了邓丽君，李杰一连唱下去，只听谷建芬说，“这个孩子唱得挺好，明天你来一趟中国国际声像，让音乐编辑听一听。”到现在李杰都记得，那个地址是西单大木仓胡同31号。第二天，几首歌唱罢，对方当场决定为李杰录制专辑。就这样，李杰敲开了“谷家班”的门，也敲开了流行歌坛的大门。

　　接下来的几年李杰可谓风生水起：1987年，获得全国五省市校园歌曲大奖赛第一名；1988年，参加“五洲杯”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从初赛开始就是通俗唱法专业组第一，一路过关斩将直至拿到最终的冠军。李杰说：“谷建芬老师是我们的恩师，她的作品是指路明灯，她的人生光环也照亮了我们这一代音乐人。”

李杰向羌族同胞学习非遗音乐

　　《红旗飘飘》

　　传唱30年的爱国热情

　　李杰虽以歌手的身份屡获大奖，但他渐渐感到，唱别人的歌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内心，于是开始尝试作曲。仿佛老天爷赏饭，李杰从未系统学习过和声技法等专业作曲知识，仅凭心中旋律的流淌，却成就了一首首好曲子。

　　1994年，词作家乔方拿着一篇歌词来找李杰，说自己正在给电视剧《警苑神掌》创作歌曲。“我一看《红旗飘飘》，就觉得词写得太好了！”读着歌词，李杰直接把副歌唱了出来，“五星红旗，你是我的骄傲；五星红旗，我为你自豪。”副歌写得顺畅无比，主歌却几经周折，过了一个多月，李杰才正式写完。

　　后来孙楠来京发展，李杰把这首歌跟他分享。孙楠一听也很激动，跟李杰说，这首歌在自己脑子里回荡了好几天，自己能不能唱这首歌。在电视剧推出主题曲《红旗飘飘》时，李杰是首唱，但他欣然答应，“好，那我们都唱，一起推广这首作品。”于是有了孙楠与唱片公司的签约，1995年发行这首歌曲。很快，《红旗飘飘》传遍大江南北，在体育赛场上，《红旗飘飘》成为中国健儿夺冠时的标志性音乐；在海外，它的旋律每每响起，总能让异乡游子热泪盈眶。

　　今年正值《红旗飘飘》发行30周年，李杰重新为这首歌做了纪念版。多民族歌手的无伴奏和声引入，李杰在编曲中融入了充满律动的打击乐和激昂的铜管乐器。“制作《红旗飘飘》的纪念版，让我重新回顾自己在北京生活的这么多年，再看红旗的感觉很不一样。”李杰说，这一版《红旗飘飘》，是他最满意的一版。

李杰（左一）在陕南采风

　　“家园计划”

　　让民族音乐走出大山

　　很多人会问，写了《红旗飘飘》之后的李杰去哪儿了？实际上，他早已将视线投向了多元的民族音乐和广阔的民间土地，这还得从他写的另一首歌《家园》说起。

　　1993年，李杰前往黔东南地区的侗族村寨采风。“侗族那种无伴奏的多声部合唱给我带来无比震撼，我第一次去就待了三个月。”在那里，李杰第一次吃酸汤鱼，第一次走近侗族同胞的生活，还在当地一位侗族歌唱家的带领下，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走过全是泥巴的山路，探访了很多侗寨。李杰仿佛找到心灵的归处，“听他们唱歌真是天籁，越听越感兴趣，爱上了就再也忘不掉。”

　　于是，李杰包揽词曲写了首歌，“清清的河水流，清清的河水流啊，白云已远走……美丽的土地，一代一代的人们生活在这里。”歌词是目之所及，旋律是有感而发，李杰将这首歌命名为《家园》，用民族音乐元素和现代编曲手法勾勒出对祖国自然山水的赞美。这首歌由何静首唱、发行后很快获得听众的喜爱。

　　这首和《红旗飘飘》同年正式发行、同样影响力巨大的歌曲，彻底改变了李杰后来的音乐方向。这些年里，他不在北京，就是在少数民族的村寨里，行走在祖国广袤的边疆土地上，从侗家山寨到内蒙古，从新疆到大凉山，收集少数民族歌曲，采集自然和野生动物的音响。在他的工作室里，有一间巨大的乐器展间，其中有古琴，有阮，也有各个民族的、普通人根本叫不上名的乐器，都是他多年采风的见证。

　　2021年，由李杰发起、北京东方乐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全资打造的“家园计划”正式启动。李杰把采风中遇见的民间歌手、原生态歌者带出大山，帮助他们传唱古调，也扶持他们创作新歌。十几位年轻的少数民族音乐人跟李杰学习音乐制作和歌曲创作。李杰为这群年轻人成立合唱团，2023年央视春晚的舞台上，当家园计划合唱团与中央民族大学的歌者们一起唱响《家园》，来自56个民族的音乐人同心同声的歌唱，让这首歌在诞生近30年之后有了最动人的呈现。

　　几年来，“家园计划”合作的歌者已有30多位。有时候李杰在想，当年谷建芬的“谷家班”培养了一大批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现在他也要为少数民族的年轻音乐人遮风挡雨。“现在的我非常幸福，我们这儿有塔吉克族、维吾尔族、蒙古族、布依族、彝族、傈僳族、白族等很多民族的歌手，可以说，我每天都在采风。”李杰很骄傲。

　　保护古调

　　濒临失传的民歌推向世界

　　从少数民族的村寨中走来，到民间土壤里生根，今年，“家园计划”又有了新的成果。与陕西省安康市人民政府联合孵化后，李杰带着一张全新音乐专辑《家园·陕南回响》，将陕南民歌以世界音乐的全新姿态呈现在世人面前。

　　陕南民歌是中国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今年，汉中市、安康市、商洛市3市协同立法的《陕南民歌保护传承发展条例》正式实施。安康市的政府工作人员找到李杰，共商传承民歌之策，“写新歌不如做民间古调，我要做就做泥土里的古调，把它们都保护起来，变成世界音乐。”李杰的这番话与对方一拍即合。

　　今年，李杰两次前往陕西采风，听了上千首民歌，有劳动号子，也有民间小调。“以前我听少数民族的调子多，汉族的听得少，可这次一听，脑子里立刻浮现出编曲的样子。”采风中，他遇见的大多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年轻的也已五十多岁，“听他们唱歌我很想哭，每一个音符都贯穿着生活。”李杰深知，这些口耳相传的民歌传到这一代已近尾声，再年轻的一代很少有人会唱民歌了。有几次，李杰想请老人进棚录音，却因对方身体欠佳，再也不能演唱，只好艰难地再找他人。

　　李杰有个“野心”，想把这些濒临失传的民歌推向世界，于是他采用现代音乐理念与国际领先的杜比全景声技术，对陕南民歌进行再创作。然而，原生态的民歌没有固定节奏，民歌手的自由吟唱给编曲和后期制作带来很大挑战。“我不想破坏他们骨子里的节奏，更不能破坏原汁原味的演唱方式。”李杰和团队秉持最小干预原则，“顺”着民歌手的方式编曲，这也导致技术难度陡增。尽管如此，李杰依旧坚持只有到了不得不裁剪的时候，才会剪辑。最终，这些古老旋律在现代音乐的灵动编配中，焕发出既传统又时尚的气息。

　　“很多人说‘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我并不完全认同，只有把民族的做到世界上，它才真正属于世界。”李杰说，能做这张专辑他感到荣幸，虽然充满挑战，但乐于探索中国民族音乐的世界化，“我不想把音乐变成文物锁在博物馆里，一定要它时尚起来，变得被年轻人、被世界各地的听众喜欢，只有这样，才能传承中国音乐的味道，传承中国人的精神。” 本报记者 韩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