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过,晨起推窗,窗棂覆了一层白霜,寒风拂面,微感寒意,才惊觉今日已是立冬。我回书房整理书籍,指尖无意间扫过一本泛黄的线装书,那是我去年在旧书市场淘来的《岁时杂记》,于是随手抽出,就着晨光翻读起来,竟在泛黄纸页间,与千百年前的立冬撞了个满怀。
泛黄的书页里,字迹已经模糊,借着窗外晨光,我仔细辨认,才看清是陆游的《立冬日作》:“室小财容膝,墙低仅及肩。方过授衣月,又遇始裘天。”我吟诵着这诗句,突然间一幅画面浮现在我眼前:某年立冬,诗人陆游坐在小小的屋舍里,低矮的屋墙,仅仅与人肩膀齐高,飒飒寒风正从破窗钻进来,他赶紧裹紧破旧的薄衣,拿起笔记下立冬的寒凉。同样是立冬,诗人陆游在破旧小屋里感受立冬的寒凉,而我是在舒适的书房中有着畏寒心情。跨越了近千年的时光,我和陆游素未谋面,却在同一个节气里,有着同样的立冬畏寒心情,想来竟觉奇妙。
倚窗而坐,我再往下翻,书中夹着一张褪色的笺纸,是前人留下的批注,字迹娟秀:“是月立冬前五日,西御园进冬菜。京师地寒,冬月无蔬菜,上至宫禁,下及民间,一时收藏,以充一冬食用……”寥寥数语,却满是生活气息。那年立冬,外婆煮了一锅小米粥,香气飘满屋子,外婆坐在一旁织毛衣,一边看着我喝小米粥,一边叮嘱我“慢慢吃,小心烫嘴。”小时候,不懂节气的意义,只知道立冬了就能喝小米粥,现在读着旧笺上的文字,才发现这份立冬的温馨,竟然可以跨越时光的传承。无论是百年前笺纸上的 “立冬藏菜”,还是我记忆里的“喝小米粥”,立冬的暖意,一直都藏在细碎的时光中。
我继续翻阅着《岁时杂记》,发现书中夹着一本薄薄的旧日记,上面写着:“2007年立冬,小雨,微冷。傍晚下班,经过小巷,觅得一家小酒店,要了点小菜小酒,独酌独饮,浑身暖暖。每年立冬,给老家父母寄毛衣,我不会忘记。”字里行间流露着朴素的亲情,不禁让我心头一暖。每年立冬,我也会打电话给家乡的父母,并叮嘱他们添衣御寒。无论是2007年的寄毛衣,还是现在我在立冬打电话,立冬时节里对亲人的牵挂,无论何人,无论何地,都从未改变。
合上书时,望着窗外。原来,立冬是陆游破旧小屋里的寒凉,立冬是褪色笺纸上的收藏蔬菜,立冬是薄薄的旧日记里的寄毛衣。我开始明白:立冬从来都不只是一个节气,它更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情感印记。藏在旧书文字里的这些情感,竟然穿越千年、百年,与现在的我产生共鸣。节气会轮转,时光会流逝,但那份对冬日的感知、对亲人的惦念,却永远鲜活,永远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