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树人

　　提起“口语教学”，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这属于外语教学的范畴，本文却聚焦中小学的语文口语教学，难免让人感到疑惑——中国人说中国话，用得着专门教口语吗？幼儿园阶段教一教还可以，中小学阶段再教，有点儿说不过去。

　　近年来，不少语文教育专家开始关注中小学语文口语教学的问题。

　　语文教育既是一种基本技能的训练，又是一种工具性的基础训练，毕竟青少年走向社会后，无论从事何种职业，无论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都离不开语文的知识和技能；中小学生甚至大学生在校学习各种学科时，也离不开语文知识和技能的基础。从这个意义上讲，语文课具有“工具课”的性质。作为工具课，语文课包括听、说、读、写四种技能的训练，其中听、说是口语训练，读、写是书面语训练，在我国，轻视甚至忽视口语训练，是一个有历史根源的老问题。

　　我国是一个有几千年私塾教学传统的国家，几千年里，“语文”教育的目的在于识字读经、科举进仕，完全是脱离口语的教学。新文化运动促使语文教育的面貌发生根本性转变，这主要表现在中小学先后设立国文课，教授一定数量的白话文（也称语体文）。新中国成立后，由于不断总结自身经验，加之吸纳、借鉴外国的先进经验，语文教育改革的步子较之前迈得大多了，而且培养出一批又一批有一定水平和教学经验的专业教师，取得了教学上的可喜成果。但就语文课听、说、读、写四种技能的训练而言，重视读、写，忽视听、说的现象一直存在，只是程度稍有不同。究其原因，客观上是汉字难认、难记、难写，只有在中小学阶段完成几千个汉字的识字任务，才能使学生具备一定的阅读水平。此外，也不能忽略思想认识方面的原因，即不少人错误地认为中国人学中国话，听、说自然不成问题，要加强读、写的训练；读、写的训练任务完成了，语文教学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在语文教学中，读、写的训练固然重要，但如果忽视听、说训练，读、写训练搞得再好也无济于事，因为“四会”（会听、会说、会读、会写）只做到了“两会”。

　　外语教学一直重视“说”的训练。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由于借鉴法国的视听法教学，我国提出了“听、说领先”的主张。当然，本国的语文教学与外语教学情况不同，但只重视读、写训练，抓识字、解词等肯定是不行的。这些年，我国中小学生乃至大学生的写作水平之所以停滞不前，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语文教师没有认识到听、说训练的重要性。其实，无论是口头表达（包括“口头作文”）的训练，还是笔头表达（包括平时的写作训练即“笔头作文”）的训练，都针对的是思维能力的提升，思维能力是一种需要培养的基本能力；语言是思维的外壳，思维是语言的内容，二者密不可分。作为最重要的社会交际工具，语言是先于文字产生的，文字产生以后，虽然作为语言的一种书写符号系统，它突破了语言在时间、空间上所受的限制，发挥出巨大的作用，但人们在日常社会生活中，用语言进行交际的频率还是比文字大得多。换种说法，也可以视口头表达为书面表达的基础。

　　一般来说，一个人头脑清楚、思维敏捷，他说话就有条理，即口头表达水平高。那么，只要他认识一定数量的文字，他的笔头表达能力（即写作）也不会特别差；哪怕水平暂时低一些，提高起来也比较快。反之，一个人头脑模糊、思维迟钝，当他要表达一个内容时，总是理不出头绪，东一句，西一句，那么，他的笔头表达能力也不会太好。当然，不能否认有嘴比较笨却能写一手好文章的人，但这并非普遍现象。

　　部分语文教师认为，口头表达能力的训练方式相当有限，其实不然，训练方式是相当多的，譬如中小学阶段的看图说话、课堂问答、概括段意、课文复述、课文朗读、话剧表演、演讲比赛等。过去，小学的语文教师会指导高年级的学生写观察日记，其实，也可以让学生练习“观察说话”。例如一个班的学生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后，说说“我的房间”“我家的小动物”“我最喜欢的一种植物”，谈谈一本书、一部电影、一场戏剧的观后感等。每个学生将自己的观察说出来，就形成了一篇篇口头作文，这是书面表达——笔头作文的基础。到了初中，也可以拿出一定的时间进行口头作文的训练，这样既有利于培养学生思维的条理性、敏捷性，又可以使学生认识到生活是写作的基础，避免老师出一个题目，学生生憋硬挤、无病呻吟乃至胡编乱造的现象，与此同时，也有利于培养学生的朴实文风。初学写作，最应强调的就是“怎么说，就怎么写”，不要绕弯子。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中小学语文教师由于排课密集、负担繁重，批改学生的作文时多只能作些“通顺”“简练”“生动”“具体”“啰唆”“不通”“文不对题”等概括性的评语，对学生的帮助实在不大，还不如进行口头作文训练，出个题目，给学生一些时间打腹稿，然后有重点地叫学生在课堂上说。说一个评一个，最后进行总结。一个人的长处，全班可以学习；一个人的错误，全班可以引以为戒。口头作文训练若搞得好，学生会觉得生动、具体，负担不重，收效明显。最理想的教学状态，是小学阶段以口头作文训练为主（也可以让学生说完再写，既练习了口语表达，又练习了书面表达），到初中乃至高中阶段时，仍保留一定量口头作文的训练时间。

　　纵观现下各个行业，都存在不少所谓“肚子里有，说不出来”的人，他们说起话来结结巴巴、颠三倒四，“这个”“那个”之类的语病不断，使人摸不着头尾，抓不住重点。这种情况的出现，当然有五花八门的个人原因，但学校不重视语文口语教学，恐怕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的原因。顺便提一下，许多学校的演讲比赛都取消了，属实令人遗憾，因为这是提高口头表达能力的一种简单易行的好方法。

　　总而言之，只有广大教育工作者共同努力，才能纠正学校语文教育中存在的这种重视笔头、轻视口头的偏向，这种偏向的纠正，无疑会促成中小学语文教学的质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