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霞

　　小橘子是表妹从垃圾堆捡来的流浪猫。没满月的小奶猫，硬是让她用针管喂羊奶给救活了。姑姑逢人就念叨：“这丫头待猫比待亲妈还上心！”

　　为证所言非虚，姑姑翻出六十多元一斤的猫粮让我看：“你表妹给猫花钱从不心疼，猫吃得比我都好。她工作三四年了，从未给我买过六十元一斤的点心。” 说着又拖出一大箱的猫罐头、猫条和猫零食跟我吐槽：“这些也不便宜，她隔三岔五就网购，一半都是给猫买的，啥时候我才有这待遇啊？”

　　姑姑对表妹的“批判”大会还没结束呢，快递员又送来一大包猫玩具。姑父拆开包装，叮叮当当抖了一地，又引起姑姑不满，朝姑父“哼”了一声：“你的宝贝女儿知道你爱玩，可没见她给你买过一个玩具，她这个‘小棉袄’四处漏风，指着她保暖，得天天得流感。”姑姑自己心理不平衡，跟猫争宠也就罢了，咋还玩上离间计，挑拨起父女关系了。我忙劝道：“您的退休金比表妹工资高，买啥不自由？小橘子抱来家时身体就弱，若吃不好生病了更烧钱。”

　　这些道理根本说服不了姑姑，她还是气鼓鼓：“不单是钱的事！她跟猫能眉开眼笑地唠上俩钟头，跟我说不上三句话就心烦。合着我这当娘的还不如个毛团子？”我赶紧解释：“如今很多年轻人都指望着猫狗续命呢，养宠物能解压，比旅游和看心理医生性价比高多了。”见姑姑没吭声，我又补了句：“现在年轻人职场压力大，抑郁症发病率高，网上这类新闻可不少。”姑姑叹着气，从猫零食里拆了包香嫩鸡胸条咬了一口：“嗯，还真好吃，贵有贵的道理。你表妹跟我说过，这鸡胸条配料表干净，人也可以吃。”说着还递给我一根：“来，咱俩也沾沾猫的光。”

　　其实表妹非常孝顺，发了工资就请家人下馆子，也常给姑姑买衣服和化妆品。要我说，这母女俩较劲纯属鸡同鸭讲，老一辈把猫当家畜养，觉得给口剩饭，猫就得感恩；年轻人则把猫当家人对待。这代沟深得能开航母，我根本调解不了。

　　上月表妹突然辞职去南方闯荡，说再不折腾就老了。出发前最放心不下小橘子，对姑姑千叮万嘱要她照顾好猫。表妹走后第三天给我来电，说姑姑发视频告知小橘子不吃不喝直叫唤，让我去看看它是否生病了。当天下了班，我赶到姑姑家说明来意，她笑道：“这猫让你表妹惯坏了！我偷换了便宜猫粮，它当然不吃，冲我喵喵骂街呢！”唉，让我这晚辈说什么好？再不喜欢猫也不能虐待啊！姑姑见我面露难色，忙拆猫条边喂边说：“就喂了两三天便宜粮，专为让它叫，好拍视频让那丫头看看。她飞到千里之外，不想我总得牵挂猫吧。说猫不好好吃饭，她肯定在外面待不住。”我答应姑姑保守秘密，跟表妹视频时就没说实情：“我咨询宠物医院的医生了，医生说小橘子是一只通人性的猫，它是想你想得不吃不喝……或许，时间久了就好了。”表妹听着眼圈泛红，说想小橘子了。

　　半月后表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姑姑猜得准，她果然放不下猫。聊起近况，她跟我说了实话，其实是在外边混得不好，工作还没原来好，房租水电还花钱，又不好直说怕被笑话，还是假托想猫就回来吧。得，我还得替表妹保密，对外统一说她为毛团子放弃了南方的高薪工作。

　　现在姑姑不再吃小橘子醋了，亲戚们还夸姑姑家养了只神猫，硬是把小主人从千里外拽了回来。只有我瞅着小橘子日渐圆润的肚子感慨——这年头，连猫都得替两脚兽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