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沈阳日报
□刘希千
没来康平前,我听说康平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连兔子都不愿意驻足拉屎,你说康平这地方得多荒凉?
我还听说,康平的风很大,一年就刮两次风,一次得刮半年。
1998年,我分配到康平工作,单位在康平最北端,再往北就是内蒙古科尔沁地界了,我的单位是离风最近的地方。这让我亲身感受到了康平风的劲爆。康平的风当时有多迅猛呢?这么说吧,刮大风时,漫天都是黄沙,像来了黄风怪——天是黄的,地是黄的,就连脸上,衣服上都挂着一层沙土,你不经意一张嘴,黄沙吱溜钻进你的嘴里,黄沙给你门牙罩了面,嘴一嚼,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你本能地吐几口吐沫,可无论你咋吐,嘴里的沙子依然赖在你嘴里不走,最后,你不得不向沙子妥协,让它寄宿在你的嘴里。要只是黄沙也就算了,路上的小石子也跟着凑热闹,它顺着风势,像长了翅膀直往人的脸上撞,打得脸麻酥酥地疼。风可算住了,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了,天地间仍是混混沌沌的黄色。看吧,人的头发里,脸上,耳眼里,嘴里,衣服里,就连住的房子里,都有细细的沙土。这时,你会看到勤快人,趁着没风,推着小车去野外捡被风吹落的干树枝。
野地里的干树枝一层,本来野地的树也不少,这一丛那一堆的,但都长得弯腰驼背,还没有大人的胳膊粗。据当地人讲,这些树是小老树,长好几十年了。因为地下全是沙土,肥力不够,又缺水,一年也长不了多少。
风大沙多,大地自然会干旱。眼看天上涌起了黑云,来股大风,黑云被风吹散了。
后来,国家实行退耕还林政策,康平风沙大的地方栽了一片片新品种的杨树、柳树、榆树,三北防护林从康平北境和西境穿过。树长起来了,挤跑了风。
风也变得温顺乖巧,它只在树林的上边象征性地刮,再也没有以前的威风了。路上的小石子没有了风的依仗,也听话了,老老实实地趴在土路上,一动不动。康平黄沙漫天的景象从此成为历史的记忆。
说到风沙治理,不得不提海洲乡的“万亩松”。海洲乡毗邻内蒙古科尔沁沙地,遍地沙丘起伏,常年风沙肆虐,来自内蒙古沙地的风长驱直入康平,成了康平的北风口。1964年,海洲乡开始栽种松树带,从“千亩松”扩种到“万亩松”。从2001年起,康平县启动“128”辽蒙阻沙带工程,筑起了128公里、宽1公里的“绿色长城”,将康平境内40余个风口悉数堵住,竖起一道沈阳乃至辽宁的防风固沙的绿色屏障。
林进沙退,“万亩松”如一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沙海的边缘。风小了,海洲乡花生种植户再也不怕风把花生种吹跑了。沙土给花生的生长带来得天独厚的土质优势,海洲成为了远近闻名的“花生之乡”。“万亩松”也成了自然风景区、天然氧吧、网红打卡地。
康平北有“万亩松”,西有张家窑林场。张家窑林场地处康平的西风口,如果不把这个风口堵住,那么沈阳将沙临城下。由此,张家窑林场带着历史使命应运而生。
在张家窑林场有位治沙“愚公”屈长友。屈长友一家固沙造林40年不言悔,常年吃住在山上,是第一代治沙人的代表。在一代代治沙人的努力下,张家窑林场拥有林地面积3.8万亩。张家窑林场成了风水宝地,这里有辽代萧氏后族古墓群。五喇嘛山枫叶林成了康平秋天一大景观,一年一度的枫叶节就在这里举办。谁能想到,当年的沙丘被驯服成林地,而今又成了人们眼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一道小河,唱着歌从张家窑林场蜿蜒而过。那是张家窑水库流下的水。以前建林场时这里缺水,后来树起来了,涵养了水。水,滋润沙地,滋润了林下的花草,也滋润着慕名而来游客的心。你若坐在林场东坡岗地上抬眼东望,就能看见东面花鼓水库平展展的水面上闪闪烁烁发着碎银子的光芒;你若侧耳聆听,能听到风拨树冠的涛声在你头上回荡,偶尔,你还能听见花鼓水库鸭子嘎嘎的欢叫声,正当你愣神的工夫,一只野兔从你脚下蹦蹦跳跳地溜走……
这,就是康平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