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湖州日报
倪平方
明朝万历三十二年(1604),“共抱太湖,同饮一水”对岸的东林书院因“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而一时声名大噪,可令人遗憾的是它却遗漏了一个在江南极为重要且不可或缺的声音:“机杼声”。而这种声音,却在吴兴早有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之地,“户户皆绣机,遍闻机杼声”,并以“织”冠名此地。
此地便是环太湖与吴江的同里和黎里、常熟的古里合称为“江南四里”的吴兴织里。织里前身晟舍,“晟舍之名始于唐,为城东第一镇。”(清闵宝梁《晟舍镇志》)至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织里因为经济发展迅速,自北向南建造起了一条新街,沿街两旁高楼大厦林立,商场店铺栉比。于是,原先沿着织溪而成的织里街退而被称为“老街”,更多地被编进了人们的记忆之中。
这也应了“每个市镇都有一条老街”的说法,一条老街承载着当地几代人的烟火气息,经历过风霜,也见证过繁华。因此,每一位集镇人对老街都会有独特的情怀,始于繁荣,归于宁静。织里老街追根溯源应“聚市于宋代以前,至明初已形成繁华集镇”,这里曾回荡着“六部尚书五部半”闵氏家族谈笑有鸿儒的爽朗笑声,又映照着色彩斑斓的精美凌氏木刻套色书籍;这里还有“绝代佳人姚弋仲(姚勇忱)”信步走过,微笑着挥一挥衣袖……这临街水波微兴的织溪都一一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倒影,连同街上那些飞檐翘角亦或青砖黛瓦的古老建筑,荡漾之间默默捕捉着浮光掠影的片刻,也见证了一代代的孩童蹦蹦跳跳地走过,又步履蹒跚地走回来。
走在织里老街,喧嚣不再,处处呈现着一份久经岁月沧桑后沉淀下来的宁静。破旧的建筑、斑驳的墙体以及角落的青苔里,都散落着织里老街原住民昔年的青春誉写着动人的故事,有笑有泪,有喜有忧。穿越老街,若不是一旁的织溪,似乎无法感受到岁月的流逝,那些草木依旧,应该都在静静回忆着昔年的风华正茂……
每一座江南小镇必定会有一两家难忘的面食店,或面或馄饨,或糕或面团。南浔古镇的双酥面与定胜糕、新市古镇的茶糕、双林古镇的子孙糕与姑嫂饼、菱湖古镇的雪饺,而织里老街的向农小组面店阳春面,织里老街的原住民印象很深,感情更深。
到底是(长)江(太)湖以南的江南,每天的生活就是从一碗阳春面开始的。
阳春面,又叫光(寡)面、清汤面,除了面就是汤,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之所以这么受欢迎,除了经济实惠,我想不外乎阳春面本身特有的风味,鲜香劲道、滑溜爽口。也少不了店主的朴素爽朗、热情好客,再有原因就是店名的接地气不生分。
“老板来一碗阳春面!”笔者想象自己随晨光走进一家不大的面食店,主动向灶边忙碌着的老板吆喝一声。因为老街已经开始了一天的热闹,店里也快坐满了,人声嘈杂,不喊只怕老板听不见。
不消说店里来的第一批客人,大多数是去上学的学生和心系孩子的老师,接着该是从附近农村出来赶早集的和要去上班的;他们有一早乘11路车赶来的,也有带着别人羡慕的目光骑着脚踏车来的;后来童装业慢慢发展起来了就有大量的外地打工者慕名而来的……一拨又一拨,来去匆匆,先来的人,还有位置可以坐,到后来吃的人多了,就一个个捧着面碗店里店外见着空地儿站着吃。“那时候还真是织里老街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一碗阳春面,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煮熟了能吃简单,但也不简单。之所以让人过口难忘,调味佐料里的猪油和酱油发挥了很大作用。猪油是阳春面的精髓。把猪油膘或肥肉用小火慢慢熬出温润如玉的油脂,加到面条里热水一激,油香四溢,小油花晶晶亮亮,顷刻食欲大增。而酱油则是阳春面的灵魂。不是普通的酱油,而是把买回来的黄豆酿造酱油,加了太湖里的虾仔和秘传的香料,长时间熬煮出来的。因而,吃起来除了喷香还有点回甜,再就是乍舌透心的鲜。
阳春面,一把细面,半碗高汤,一勺猪油,一勺酱油,星星点点绿色小葱。我临溪而坐,独享这一份美味,不一般的味道,也让我感受到慢生活的一种方式,一种久违的满足和幸福。
确实,每一条老街都会留有自己独特的味道,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精彩往事。如同这一碗简简单单的阳春面,既无浓汤相伴,也无浇头相佐,却让人如此记忆深刻,想必除了味道更多的是一种情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