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兆骞 著
1924年6月28日,鲁迅日记记载:“四尺竹床一,泉十二元。”这张四尺竹床是为朱安所买,朱安一直用到逝世。
西三条二十一号新宅落成,夏天的一个周末,迎来了许羡苏、王顺亲、俞氏三姐妹,朱安按鲁瑞的吩咐,在厨房与用人烧绍兴茶,招待客人。饭桌上鲁瑞是主角,与绍兴的姑娘聊着天,偶尔朱安插上几句,且脸上有了笑容。
鲁迅在各大高校兼课,到西三条二十一号来的学生不少,端茶倒水成了朱安乐此不疲的事情。青春、活泼的年轻人说说笑笑,也让她感到快乐。有时客人走时,她会送到门口,笑着道一声“请走好”。
1925年4月12日,许广平由林卓凤陪同,第一次访问鲁迅。这位个头不高、很健硕的女学生,来得越来越勤,引起了朱安的注意。每次见到许广平走进鲁迅的书房,朱安心里莫名发慌。
夏秋易节,朱安得了病,在鲁瑞的吩咐下,鲁迅将朱安送到日本医生开设的医院诊疗,鲁迅担任翻译工作。检查“颇有胃癌嫌疑”,后来胃癌被排除,朱安只是患了一般的胃病,但鲁迅还是精心请人为其治病至痊愈。鲁瑞生病,鲁迅自然会在病床前照顾,对朱安不会,而是交由女佣负责。
朱安初知患绝症,倒也没有悲观绝望,依然当好主妇,细心观察鲁迅喜欢吃什么菜,安排用人做好摆在饭桌上。
鲁迅购买点心回家,先拿给母亲,再拿给朱安,最后留给自己。但朱安总是感到他的冷淡和疏离。朱安就家里琐事如订牛奶、买米面、运煤炭等,向鲁迅一一汇报,以此获得与丈夫接近的机会。此时,鲁迅会很客气和礼貌地站起来,表示对朱安的友善和尊重。
鲁迅在世界语专门学校时所教的学生荆有麟在《鲁迅回忆断片·鲁迅先生的婚姻同家庭》中所说,让人心酸:“据先生太太朱女士在北平时,对内人讲:‘老太太嫌我没有儿子,大先生终年不同我讲话,怎么会生儿子呢?’先生的婚姻生活,可见一斑了。”
鲁迅的眼神瞒不过朱安。朱安发现,鲁迅看那个女学生的眼光充满温暖。
1925年许广平创作的抒情散文《风子是我的爱》就宣告了她与鲁迅的爱情。秋天,许广平亲自为鲁迅绣了一对枕套,上面分别绣着“安睡”“卧游”字样。“鲁迅理解许广平的一片深情,接受了她的礼物,枕着这对枕头,一直到1926年8月与许广平一起离开北京。”
许广平以一青年学生的身份,与一位四十六岁的已婚男人公开爱情,这是蔑视传统、挑战道德的惊世骇俗之举。
没过多少日子,鲁迅亲自在西三条二十一号为许广平剪发,庆祝其二十八岁的生日。鲁迅在1926年3月6日日记中记道:“六日晴。晨寄霁野信。往女师大评议会。上午得凤举信。旧历正月二十二日也,夜为害马剪去鬃毛。静农、霁野来。培良来。”“害马”就是许广平,刘和珍、许广平等六人被杨荫榆开除时的布告上有一句话为“开除学籍,即令出校,以免害群”,此后,鲁迅戏称许广平为“害马”。
朱安无助地看着大先生和许广平公开地走到一起。(24)